卧榻上的人睡的极其不安稳,以往沉静的面容此刻眉头紧皱,一刻也不放松,看起来是要醒了,却没有睁眼的迹象。
而林北望和百里茉并不能靠近她,凌绝好似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直环游在赵予安的身体周围,好似只要谁敢上来摸一把,就把那个人当场削成碎片。
百里茉揉了揉摔疼的手,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何琉璃摇了摇头:“这情况我也不知为何,少主是什么原因昏迷过去的?”
“是那只手!”百里茉想起那个一人多高的巨手,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魔物!”
何琉璃稀奇了:“听闻你家少主天资聪颖,手持凌绝连风妖都能一剑斩杀,居然还有她解决不了的东西?”
林北望笑了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也未必所向披靡,何姑娘的谬赞,她承受不起。”
百里茉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林北望这无迹可寻的邪火,怎么就又烧起来了。
这顿晚饭吃的食不知味,凡间美味佳肴甚多,比起九重天的东西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百里茉以往是非常喜欢去凡间转一圈,吃个饭饱酒足再回去。
但是今日明明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动不了几筷子,林北望压根就没动筷子,一直站在偏厅的门口等待着赵予安能醒来。
公孙明吃完饭被何琉璃照顾着去卧房睡觉,路上走着公孙明突然开口问道:“那位公子看起来与你不太相合,你如今不比以前,若是能早日送走便送走吧。”
何琉璃顿了顿脚,公孙明疑惑:“怎么了?”
“阿明,我今日去见了师妹,她将师父的掌门信印给了我。”何琉璃斟酌着,在想后面的话要怎么说。
“他们又要将你带回去?”公孙明语气悲怆:“十年了,他们还真是不死心。”
“我自然是没有答应,可是我今日也想,若是我回去,能将你治好,也未必不会答应。”何琉璃轻轻的从后环住他:“十年了,师父与我养育之恩,心里到底对我是软和的,我……我……”
公孙明挣开她:“你就是想回去了,觉得在这山野里面同我住在一起不甚有意思,就想着回你的飘渺仙门了,是不是?!”
何琉璃摇了摇头:“不是的,阿明……”
公孙明冷了神色,漠然的看着何琉璃:“你不必与我解释,那位公子没说错,原就是我拖累了你。你若是心里有决定了,便去吧。”
他转身朝卧房走去,连轮椅都不要了,背影伶仃又孤独:“反正当初,我的确居心不良。”
何琉璃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
偏厅门前,百里茉气不打一处来的质问道:“林狗贼?你今天吃炮仗了?别人好心好意把我们带来这里歇脚,你还左针对一个右嫌弃一个,人家又不欠你的。”
林北望斜睨着她:“噢?何琉璃这么好心,大街上那么多乞丐怎么不收留,单单看上了我们三个?”
“哇你这个人,是不是所有人都阴谋论,都想害你?!”
林北望指了指地:“那我们现在是在哪?这可不是什么真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那种感人至极的爱情故事你听听就算,真要当什么模范典故不是你傻,就是别人太高明。”
百里茉气的脸红脖子粗:“你自己没有人爱,别贬低别人的感情!”
林北望冷笑:“你真当公孙明是个善茬?”
“别人可是比你好!”
“是么?”林北望眯了眯眼:“你可再说一遍。”
百里茉这些天同他混在一处,早已忘了其实这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虽然在赵予安面前看起来二傻二傻的,但其实骨子里的嚣张狂妄和喜怒无常到底还是存在的。
百里茉还没还嘴,就看见林北望拔刀斩来。
狗贼真小气!
她待要施法抵挡,却听兵器相撞的叮当一声,一只素白的手腕拿着凌绝,横亘在她面前,挡了那把妖刀不却。
赵予安眉眼冰冷,神色淡漠的看着林北望:“你要干什么?”
林北望收回刀:“我当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百里茉连忙抱住赵予安的腰:“姐!你昏迷的时候他欺负我!”
林北望嗤笑一声:“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赵予安还剑入鞘道:“好了,别吵了,我刚刚听过另外两位的说话了。”
百里茉张大了嘴:“你早就醒了?就是用了分身去偷听何姑娘……他俩的谈话?!为什么啊!”
百里茉看着林北望和赵予安的神色,才发现这二人的脸上如出一辙的冷漠,对于这看起来感人落泪的爱情丝毫不为所动。
百里茉想,林北望就算了,是个无情无义的大尾巴狼,心里一亩三分地,全都想着作恶多端。赵予安……会不会是她昏迷不醒并不知道公孙明和何琉璃的故事,才会觉得他俩是别有用心。
赵予安好似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摇了摇头:“我其实从你们遇见何琉璃开始,就开始能听见外面的事儿了,但是一直没有知觉感觉和意识,只是能听见。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只是能听见。”
林北望挑了挑眉:“你听见了什么?”
“她与你们说的话,包括她刚刚在后院与公孙明说的话。”赵予安神情冷淡,似乎并没有为情所动的样子。
她以往白衣的时候显得出尘,此刻一身紫衣却更显神秘高贵,像是圣坛上受人膜拜的神女。
林北望最不喜欢她这样子,白衣的时候不像世外人,紫衣时又像高不可攀的神像……怎么样都是他这种低在尘埃里的人触碰不到的。
赵予安并不能理解林北望的想法,只是淡漠道:“这里的世界并不是为了困住我们所造,相反,我们可能只是被不小心带进来的,此间主人不愿意我们知道其中的主要事迹,所以之前你们才会一直在齐阳城内兜兜转转,在他布下的牢笼里找不到一点破绽。”
百里茉有些失落:“可是,也许他们是……”
赵予安知道她心里不愿意相信这件事,花灵总是很脆弱的,娇生惯养,内心也柔弱不堪,但是有些事情的确不像看起来这般美好。
林北望突然开了口:“我当年因为个人恩怨,杀上南越的时候,其实整个南越已经不剩几个活人了,外面的结界坚不可摧,若不是我刚好对那个结界的结法熟悉,怕是至今别人都不会知道南越灭门一事。”
百里茉鄙夷道:“你不是说你神通广大,灭了南越?”
“不啊。”林北望耸了耸肩:“我只是在没死透的何意决身上补了一刀而已。但是你说好笑不好笑,你们名门正派那群废物,自己解不开结界,于是我好心好意帮他们解开了,所以南越变成我灭的了。”
百里茉:……
赵予安看了他一眼:“这么说来,现在这个时间往后推八年,南越就要灭门了?”
百里茉疑惑:“你怎么知道?”
林北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我与你说过吧?按照现在这个时间,南越没有灭门,但是何琉璃却已经被逐出师门十年之久,按时间推算我不过十二岁。而我被传南越灭门凶手之名时,不过刚好二十岁。那往后推时间,也就是八年之后,南越灭门的事情才会发生。”
明明说的是南越,百里茉关注点却放错了地方:“你二十岁就成大魔头了?!”
林北望抽了抽嘴角:“不巧,就是南越灭门之后,你们这群胡说八道的废物把我打入魔头之流,既然名头都给我安排好了,所幸就当了大魔头。”
赵予安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颇多不敬,只是道:“现在是我刚斩杀风妖之后,我依稀记得上清门给我摆下过庆功宴,其中邀约了南越鸣钟一派。而何意决来的时候,身边是带了一名女弟子的,还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介绍给了各门各派,摆明了是要宣布那个女子的少掌门身份。”
林北望看了赵予安一眼:“什么意思?”
赵予安却皱了皱眉:“南越其实早就没落许久,虽然何琉璃这个名字不曾听过,但是我却听我父亲提起过,南越式微之后,玉字辈终于出了个天纵奇才,不出意外下一任掌门就是她了。”
“能让我爹赞一句的,天资绝不会差。”赵予安道:“所以说,如果不是南越又出了个天才,那就是……”
她话没说完,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小院传来,是何琉璃朝这边走来了。
赵予安不动声色的摸上了凌绝的剑柄,百里茉此时完全没了神仙爱情的滤镜,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一次感觉到了凡间这些弯弯绕绕里不可言说,却危险至极的杀机。
百里茉抓住赵予安的衣角,忍不住有些齿冷:“所以,这么讨论的结果是什么?”
林北望压低了声音:“你还真一朵花不长脑子,赵予安从遇见何琉璃开始慢慢苏醒,到整个幻境最重要的地点似乎只在齐阳和南越二者之间腾挪,此间主人的意图简直不言而喻。”
百里茉:?
赵予安低低的压音成线:“此间主人,想要改变当年的南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