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予安和林北望走的半个时辰后,百里茉就已经后悔自己居然答应了何琉璃的请求,留在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而何琉璃第二天和公孙明大吵了一架,随后何琉璃离开了,而公孙明将自己留在小小的卧房里,谁也不见。
这两个人明明昨天还在相濡以沫,不知为何今天就变得情势紧张,公孙明甚至连晚饭都未曾吃。
百里茉想着他身子骨弱,但自己着实不会做饭,于是去了齐阳酒楼里买了些现成的饭菜。
但是公孙明根本不曾理会她,在卧房里待了一整天。
百里茉心里不禁犯了嘀咕:“不是说身体不好吗,琉璃姐姐不过是出趟远门,就这样把自己锁起来不吃不喝,这样下去身体垮掉可怎么等琉璃姐姐回来?”
她又在小院里百无聊赖的待了一天,公孙明依然没有动静,但是她能看见窗户投影而来时,孱弱的身躯坐在床边的样子。
百里茉逗着她去抓回来的一只鸟儿,看着公孙明的影子叹了口气。
她没再管他,而是提着自己粗制滥造的小笼子,带着自己捉来的野麻雀儿去了齐阳城街。
齐阳最近好不热闹,似乎出了什么高兴的大事儿。
百里茉这几日在山野小屋里憋闷坏了,现在是看见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凑。
而不过远远听了一耳朵,就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赵予安。
齐阳这地方这么热闹,居然是因为上清门不日后便要大摆宴席,邀请了天下宾客在东山一带吃喝,并且此次宴席上,赵予安的少主之位便确定无虞。
坊间热闹传来传去,说的都是东山少主如何如何惊才绝艳,一刀斩杀了许多前辈都头疼的风妖,又有吹牛者,说自己有幸看过凌绝出鞘,说那剑比赵青玉的青海更甚一筹,一出鞘便是满天华光,盖下来能闪瞎人眼。
还有人传的神乎其神,说东山少主不过十八,修为却高深无比,明明赵予安深居简出,但齐阳城的人将十里八乡所有的妖魔鬼怪尽数摁死在了凌绝剑下,就靠一张嘴。
百里茉听了一路,颇为忍俊不禁。
随后回了小竹园,公孙明依然不肯吃饭,百里茉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万一要是饿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何琉璃可是说让她好好照顾公孙明的。
她再次走到卧室门边,敲了敲门:“你再不出来吃饭,可就得饿晕了,身子骨不好就得听话,琉璃姐姐会回来的,又不是不要你了,你这样怎么能有时间等到她回来?到时候身子垮掉,她岂不是也很伤心。”
百里茉自认自己已经说的通情达理,且无比真诚,就算依然不肯接受何琉璃的离去,怎么着也该开个门同她说一说吧?
发发牢骚也可以啊,这样憋着又算怎么回事?
百里茉叹了口气,对于这样的倔脾气着实有些不知如何下手,她对无华便是毫无办法,对赵予安亦然,但如今又来个公孙明。
百里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心中越想越烦躁,这要是把人饿晕了,她岂不是无颜见何琉璃。
于是一声得罪了,将门给踹开了。
可是这小小的卧房里,哪有人影?那个被她误认为是公孙明的东西,软绵绵硬邦邦的树立在那。
居然是床被褥。
百里茉心下一跳,她看了眼微微打开的窗户,还有那床被她误以为是公孙明的被褥。
冷汗突然顺着脊背就流了下来,她心中不经狂跳,一个那样孱弱的人,怎么可能跳窗离开。
气力不济靠轮椅日常生活的病秧子,此刻却在她的身边,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百里茉头皮一炸,那公孙明去了哪儿?总不会去找何琉璃了吧?可是何琉璃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公孙明又要去哪儿找?
她跨入卧室房门,一跨入便暗叫不好。
可是落入荆棘丛的飞鸽,也只能被死死定在这里。
百里茉刚走进去,一阵乌黑的魔气成牢笼状,将她困在里面。
“干!”百里茉啐了一口:“大意了。”
百里茉凝聚灵力朝牢笼一点打去,而她早就仙身,如今却打不破一团魔气。
不得不说,这是什么情况,她自下凡来赵予安身边,就没一件事情是她能解决的。
甚至只要帮忙插手,就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百里茉第一次怀疑自己还是不是正儿八经的神仙,是这里面有什么隐藏天机,还是她废的出奇。
想来想去,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恨恨的一咬牙:“狗贼公孙明,你给老子出来!你玩阴的玩这么狠,装的那么像,我当你是什么良善之辈。”
百里茉啐一口唾沫:“没想到是个人魔,看你这境界可比林王八高明多了,怎么大魔头名号没听过你这一茬?”
她本不过气自己又在当废物束手无策,乱骂一通。
却没想到,空中黑气一闪,公孙明却真的现了身。
百里茉:……
不是,大哥你不走那你设这个陷阱做什么?
公孙明依然还是那副柔弱到人尽可欺的样子,身子单薄的还是只剩下骨头,连病殃殃的脸色都未曾改变过,可嘴唇却有了异样的鲜红。
百里茉细细看去,却发现这人内里三点魂火,如今却散了两点,鬼不鬼人不人,魔气浓郁却并不像他的手笔。
还有人能将魂火剥离?这技术不是只有冥河那边有吗?
难道这里还有冥河的人参与?
可是冥河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那是天庭里正儿八经的一个大部。
百里茉不敢想,她只能告诉自己,这些也许是公孙明机缘巧合之下学会的。
只是这人揭下伪装的面具,也依然是那副柔弱且腼腆的病秧子模样。
他看了眼被困在牢笼里的百里茉道:“我在这里,逡巡七十年。”
???什么!
百里茉看着公孙明:“你什么意思?”
公孙明笑了笑:“这个地方,是我倾尽毕生修为,打造的一个小千世界梦境。”
百里茉这会已经合不拢嘴了,这困住她和林北望一月之久的地方,居然是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造出来的?!太伤自尊了!
公孙明轻轻抬了抬手,一只小小的黑蛇顺着他的袖子爬了出来,黑蛇的三角头上长了两只角,有爪子,蛇身上还长了对小翼。
“梦蛟?!”百里茉惊了,这种上古邪物早在几万年前,被关去了洪荒,上古大能亲自下的结界,元始天尊千年巡查一次洪荒,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那条小蛇似乎听得懂她的话,吐了吐信子,口吐人言:“占着瑶池仙露那股子恶臭味的花,杀掉吧,天界的没一个好东西。”
百里茉脸一白,这种东西怎么会流窜在外的?元始天尊知道吗?
公孙明苍白着脸咳得死去活来,瞳孔里焦距都稳不住,但他说出的话却坚定有力:“我不能杀人了,她不喜欢我杀人。”
梦蛟恶狠狠道:“你还不明白吗?就算你再耗一次魂火想要她对你回心转意,也是不可能了,她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三次!不要执迷不悟。”
公孙明看了眼百里茉,并不在意梦蛟所说的话,走出卧房,将这间小小的房间下了足足十道禁制,但并没有隔绝声音。
他稍稍站直了身,看了眼端正摆在天幕上的太阳,从院子里折下两只野花道:“这又能怎么办呢……”
他好似很失落,但却依然坚持:“只要她最后不杀我,这些年来我困在这里的那些人……便放过吧。”
梦蛟小脑袋上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恶毒,它吐了吐信子再也不去劝阻,而是阴沉沉的道:“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公孙明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而刚走到青鸾峰上赵予安居所小茅草屋前的林北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茅草屋的院子。
与其他的绿树成荫有鲜明的对比,院子里连根草都没有,而屋子看起来还像那种没有搭完的毛胚一样,里出外进的炸毛式墙体。
林北望看了眼,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其他主峰上高耸入云,金碧辉煌犹如人间仙境的大殿。
“你们大师姐是不是被贬到这里的?”林北望一本正经的问着小弟子。
小弟子严肃道:“公子慎言,我们大师姐是知大道的人,从未出错,怎么会被贬。”
林北望指了指茅草屋:“那这是什么?流浪汉住的破庙都比这好。”
小弟子依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不懂,我们大师姐是想要苦修。”
林北望咋了咋舌,为什么觉得东山上下,对于一个赵予安,达到了神一样的信服程度?
这都能强行附和,赵予安活的就像是东山这里的山神一样。
做什么都是英明无比。
他推开门走进小院,再推开屋子的门时,更是有种赵予安不像是人的错觉。
明明是个女修……可屋子里的台面上却连镜子都没有。梳子还是把破了口的……
更惨不忍睹的是那张床,别说什么床帐了,连被褥都是薄薄一层,林北望坐着都嫌硌屁股。
而这间茅草屋看起来其实还挺大,但内里简陋的令人发指。
一张木板床,一床锦被,没有床帐,一个梳妆台没有镜子,还有个衣橱。
小弟子不敢进来,对于这位公子心里的嫌弃并不能了解。
大师姐就是神。
永远不可能不对。
打开衣橱的门,里面一水儿的白衫……
林北望面无表情的甩上门。
等出去的,出去就给她买衣服。
住的地方如同苦行僧的禅房,在看了赵予安的衣橱后,林北望只想挖眼睛,以前还觉得白衣飘飘,仙气凛然。
现在只觉得……这一身穿出去,再来个白花簪,跟新丧一样。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