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小罡风等人乖乖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向威风赫赫,对别人耍刀弄剑的土匪,此刻恨不能自动团成一团消失在这里,因为他们赖以生存和耀武扬威的大刀被赵予安碎成铁片丢在了坑坑洼洼的地上。
一干人瑟瑟发抖,赵予安却是笑脸相迎。
山谷的地上石子儿有些磨屁股,小罡风有些不安的蠕动了两下,他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不喜与人说什么,但是作为土匪,小罡风还是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尊严的,只是面前这女的实在看起来太强,他鼓足的勇气只能让他有个脸红脖子粗的虚张声势,道:“你要干什么?”
话出了口,带着明明白白的示弱。
赵予安笑了笑道:“这个我可是听说过,你们是土匪吧,就是打家劫舍的那一种。”
众人皆苦瓜脸,赵予安言笑晏晏的看着众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小罡风一愣,鼓起勇气看向赵予安,发现这人眉目是真的生的好看,但是却没有人味儿,看起来像是刻花画的一个人偶那样,又或者是个变态。不然怎么会徒手就断掉他们那看起来就很重,锋利到削铁如泥的大砍刀。
没有听见回答,赵予安也不恼,蹲下身来。她方才就看出来,这些人里也就这个看起来长相年轻,五官温和的青年看起来是能说话的,于是她凑近小罡风问:“你是他们的头儿?”
土匪们结结实实的瑟缩了一下往后爬了几步,小罡风虽然也很害怕,但是奈何他不能躲避,只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怎样?”
“你知道恒阳怎么走吗?”
“啊?”
小罡风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怎么问起了路,只是这反应让赵予安皱了皱眉,当他是摇头不知道,有些失落:“你也不知道吗?”
她站起身,低头沉思间摸了摸腰间的佩剑,缩在宝石里的百里茉扶额长叹:“果然愿意在原地等着人下来打劫是为了问路啊。”
她这个摸剑的动作显得十分危险,众人都当她是要杀人灭口,为民除害,当场吓得哭声一片。还有人尿了裤子,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在一堆鬼哭狼嚎的喊声里,忍无可忍的小罡风大声喊了出来:“姑奶奶!我知道恒阳怎么走!”
赵予安一愣,笑了笑:“哎呀,你怎么又知道了?”
小罡风瑟瑟发抖,林北望站在隐蔽处看着这边,真心觉得这场面可笑至极,打劫打到上清门少门主的头上了,也算是流年不利。这比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显得荒谬至极。
他收敛笑意,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那一身白衣的姑娘,静静的看着。这人身形单薄,骨相却极其的好,容颜虽然苍白可由于锋芒太足,竟比红妆还要吸引眼球一些。
林北望这样看着,不知不觉竟然入了神,也许是因为视线投注的太久了,赵予安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些,看向那棵双人合抱粗的大树。
二话不说,一剑出鞘,凌绝的剑身反射着夕阳余晖的光,几乎要闪瞎一众土匪的狗眼,那颗合抱粗的大树转眼就被切成了无数段碎在地上。
众人:……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木屑,赵予安一皱眉,居然没有人。
而刚刚差点被发现的林北望站在百米外的一片树丛里拍了拍胸脯,好险好险,这女人也太敏感了吧。自己的本体跟着怕是迟早有一天被切成两半,不如……
他探出头来,在一众歪瓜裂枣里看向了小罡风,可怜是个短命鬼,活不到明天的样子,那夺舍的话,也没有什么难度了。
赵予安不再去想刚刚的异状收回凌绝蹲在地上,,准备让小罡风给她画地图。
而小罡风其实对于恒阳的印象已经极其模糊了,他也只是帮寨子卖了个女人去恒阳一家大产业里,走过一遭,记得并不清楚。
而且他有些意外,不知为什么这人不去驿站问路,非要来找他们这帮子土匪的晦气。
说实话,这想法刚出头,小罡风就觉得自己的脸发烫。
小罡风低着头想着,而赵予安看向那群屁股尿流的土匪,叹了口气:“世道不平,民生艰苦,可悲。但是,打家劫舍又怎么能是长久之计。”
一干土匪大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对于赵予安的这番言论并不能理解,林北望化成一缕清风轻轻的靠近着小罡风。听见赵予安这老学究的语气,莫名有些想笑,这人下山,民生艰苦体会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敢说这些话了。
小罡风画图的手一紧,林北望果断的将这人的灵魂团成一团丢了出去,随后毫无情面的就侵占了小罡风的身体。
僵硬的人渐渐开始活动起手腕,林北望看了眼原主画的歪七扭八的地图,深刻怀疑赵予安能不能看得懂。
而龟缩已久的百里茉却是将这一切看得清楚明白。
夺舍……
她看着林北望做了这一系列动作,知道这人的来意是什么,但是那又怎么样,这人是赵予安的情劫,是她的一道坎,百里茉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已。
小罡风已经变成了林北望,这件事大概只有百里茉看了出来,赵予安也都只是感觉到了一阵清风飘过,这人的修为似乎不该是能和赵予安打成平手的样子,昨日怎么会被刚出关的赵予安给伤了?
这说不通。
百里茉心生疑窦,但是却无法求证什么,她不能插手这其中的任何事,换而言之,她就算知道林北望身份的其中猫腻,她也不能和赵予安说。
但是……
这人的来历实在太不不明了,明明是司命的剧本已经写好,却遭到了改变,天命石都默默无闻。她也不是毫无求证,可是对于这个人的存在,所有的结果好似都在说查无此人,但林北望却是真实存在的。
赵予安将一众土匪打发完,走到已经被林北望俯身的小罡风的身前问:“画好了没。”
林北望抬起小罡风那张脸,委屈巴巴的道:“侠女,我后面有些路记不清了。”
这人抬起脸时,赵予安才看清,这人似乎也不比她大多少,眉眼间是对生活无奈而出现的褶皱,深深的像是刻上去的一样。
嘴唇干裂的破了口子,手里拿的是那有些扎手的黑炭枝儿。眼睛里是赵予安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眉眼。
有些寂静,赵予安眨了眨眼,对于自己脑海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有些不能理解,明明刚刚好像没有这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的,林北望看着赵予安沉默之后,拿起那半张地图转身就走,人傻了。
不是,剧本不应该是,赵予安为了能到恒阳,从而绑着他一起走毕竟好歹他也是认路的啊!
这转身就走的性子,怎么这么讨厌!
林北望连忙抱住赵予安的腿:“女侠!带着我走吧!虽然后半张我画不出来,但是我认路啊!带着我我一定可以带你去恒阳的!”
赵予安静默了片刻看着他:“跟着我也不会比你在土匪窝里好什么,我……不怎么会在这里生活。”
林北望心里默默鄙夷,我知道我知道,饭馆里点菜都不会点,出门不带钱的人,这点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跟我强调了。
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侃侃而谈道:“女侠!我们寨子里那真的不是人能待得地方,他们都欺负我,还抢我的饭,我吃不饱穿不暖,这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们还对我垂涎欲滴,我今天就是想乘次机会下山逃走,不曾想女侠将我们拦了下来,女侠!恒阳路途遥远,不如就让我跟着你吧!两个人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也不想再回寨子了。”
虽然赵予安是个一板一眼,总是看起来那么的不近人情的样子,但是却是个非常容易心软的人,当然也许是因为小罡风这张脸,看起来格外的对她的眼,总是对于这样的人无法拒绝。
随后她没有再反驳,默许了一样,让林北望跟在了身后。
百里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突然感觉到了,人间缥缈的烟火气,似乎已经通过了林北望俯身的小罡风,慢慢的缠绕上了赵予安的身。
不过半月后,当初觉得带着一个凡人没什么事的赵予安就恨不得时光倒流,是的,对于带着一个凡人累赘一起上路,赵予安觉得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希望这个凡人的问题能够再少一点。
她觉得这人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她是上清门的人,这个叽叽喳喳的凡人对于她为什么下山这件事问的不厌其烦,哪怕她冷脸相对,可恶的凡人还是叽叽喳喳的问她为什么要下山。
赵予安日日都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随后只好敷衍了事道:“我去恒阳办事,办完事,我爹叫我随便找个人爱上结婚生子。”
林北望:……
百里茉:、、、、、、
林北望震惊了,什么玩意?赵予安爱上人?再结婚生子?
赵予安看着凡人这震惊的模样,不由得就问:“做什么?嘴都合不拢了。”
林北望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修仙的人大多都看不上凡人,当然也不是对于凡人有什么鄙夷的思想,只是,修仙虽然少有飞升者,但是对于凡人来说,修仙者的寿命也是已经够长了,长到足以熬死一个凡人的三世,所以大多修仙者都是与修仙者双修,从来不会将眼看向凡间,这感情太苦,也没必要。
但是,赵青玉却就是这样将赵予安丢下了山。
林北望有些郁闷,赵予安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了不少凡人的事情,我这个年龄结婚生子都已经算晚了对不对?”
林北望皱眉:“可是就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女侠你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问完,林北望就沉默了,如果是小罡风这么问倒是不奇怪,但是林北望是知道的,百年不踏入凡尘,男欢女爱她又能知道多少。
赵予安笑了笑:“说起来我百年来,也就两个人合过眼,是不是喜欢不知道,但至少不会觉得讨厌吧。”
林北望来了兴致:“谁啊?”
“这两个人似乎名声都不太好。”赵予安淡淡道:“不提也罢。”
林北望抓心挠肝,觉得这人和林西泷简直一样可恶。
但是赵予安没有理会凡人面容里藏着的小不爽,点了点前面的路碑道:“彩霞镇,是这里对吧?”
林北望嗯了一声,随即鼻尖嗅到了一股子危险的味道。
赵予安也是一顿,凌绝嗡鸣不止。
青天白日下,彩霞镇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我们,,要进去吗?”
“嗯。”
“可是这里可以绕过去的。”林北望提醒道。
是的,这里不是去恒阳的必经之路,他们大可转身,走另一条路继续走下去。
可是林北望刚问出来,他心底里就知道了答案。
赵予安轻轻敲了敲凌绝的剑柄:“上清门的规矩里,没有为邪魔让道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