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云镇镇,先前百里茉在天上的时候对于行云布雨之事颇为好奇,但是九重天一般没有雨季,而百花谷四季如春,也不常下雨。
她只有偷偷去凡间玩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雨的存在,以往都是觉得新奇,现下乌云压到了头顶上,面前一望无际的宽广,一种浓浓的凄凉感无端就生了出来。
“林北望你不是什么楼主吗?不是富可敌国那一款吗?”百里茉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怎么才一个月就没钱了!”
林北望蹲下身,背上的赵予安无知无觉的滑下来,他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凡人,出门又不会把全副身家带身上,我哪知道有一天我会缺钱?”
百里茉无语凝噎,两个人蹲在城门口,无可奈何的看着雨下了起来,雨水渐渐积成了水洼,短小的门洞并未来得及遮挡住他俩,衣服渐渐湿透,赵予安的裙角都沾上了泥水。
百里茉忍无可忍:“我们去找人借宿!”
“慢着!你敢说这些村民一点猫腻都没有吗?客栈好歹是自己一间屋子,借宿那就是别人家,万一有人设了圈套……”
林北望护住赵予安的头,心里也是无可奈何,可是借宿风险太大,他虽然觉得自己绝世无双,但是到底身边带了两个累赘。
百里茉怎么样他不管,但是此事和此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对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赵予安身上。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林北望可不敢打包票。
雨中水洼倒影出两个人狼狈的模样,而道路尽头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把油纸伞。
伞上画着清秀的花纹,依稀是一枝娇艳欲滴的梅花,只是不知道描画时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梅花的红色有些晕开,但在雨景下却别有一番朦胧的美感。
来人身形纤细高挑,一身紫衣衫裙,腰间挂了一只挂了银穗子的小铃铛。
行走之间铃声清脆悦耳,这声音控制的恰到好处,寻常铃铛行走间声音杂乱闹心,但这铃铛的声音好似清水流过,悦耳舒心。
大概是专门定制的一种铃铛,多半是什么信物。
这人的伞打的低,看不见脸,但是光看身形就是个美人。
百里茉捅了捅林北望:“喂,别看呆了。”
林北望不耐烦道:“谁有空看她。”
百里茉一转头,发现林北望还真没看那打伞的姑娘,一心一意的给赵予安遮着雨。
百里茉撇了撇嘴:“美人不看看一个就知道拿剑揍你的疯婆娘,你口味真奇怪。”
林北望很想回一句“老子乐意”,幸好脑子还没罢工,脱口前堪堪咬住舌尖咽了下去。
区区四个字,脱口而出显得自己有受虐嫌疑。
起初他见赵予安就讨厌的不得了,随后却不知为何,却越来越喜欢在这人身边待着,什么都不做也好,什么也不想也罢,他觉得在这人身边,自己总归是有些过于安稳。
撑伞的姑娘走到近前,露出一张小巧白皙的脸,脸上的五官精致小巧,看起来都挺可爱,但是组在一起却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姑娘驻足在他两面前,指了指林北望背上趴着的赵予安道:“冒昧问一下,这位姑娘是病了吗?”
林北望下意识的一护,百里茉有些尴尬于林北望这过于敏感的下意识动作,连忙赔笑:“不好意思姑娘,这是我家长姐,近日来一直昏迷不见好转。”
紫衣姑娘也不恼,看着林北望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见你们蹲在这不进去有些好奇,况且我略通医术,若是你二位无处可去,可去我的小屋歇息片刻。”
林北望很想拒绝,可是百里茉却已经先一口答应下来。
林北望暗中戳了戳百里茉的腰:“干什么这么快答应下来了?”
紫衣姑娘并不在意这些小举动,微笑着前面带路。
百里茉悄悄的低声道:“反正我们也无处去,不如跟着她走。”
林北望无语凝噎,而在前面带路的姑娘道:“我也不是无故出手相助。”她转身指了指赵予安的剑穗道:“这剑穗还是家师送给上清门少主的成人贺礼,听闻少主喜欢当时便挂在了名剑凌绝上,若没看错,你家长姐姓赵名予安吧?”
百里茉有些惊讶,居然在此地还有人知道赵予安的身份?
林北望却是弥勒眯眼,看着紫衣女子:“云纹紫衫,驱魔铃,你是南越鸣钟一派?”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继续走着,百里茉忍不住好奇,悄悄问道:“你知道这人来历?那这么说,这里的确不是什么幻境或者障眼法了?”
谁知林北望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眼神阴郁的看向女子背影,竟是用了传音。
“正是因为我知道她的来历了,才更加的确定这里的确不是凡间那个世界了。”
百里茉觉得脊背发凉,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林北望面无表情的继续传音道:“南越鸣钟,是我亲手灭了全族的。”
雨渐渐变小,街道清风穿过,百里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突然记起来身边这人并不是良善之辈,林北望的名声说出去任谁都不会觉得是良善之辈,但是这一个月的和平相处,百里茉都差点忘了。
这人可是被名门正派正儿八经通缉的大魔头,所谓大魔头手上不沾点血,怎么会成为大魔头。
哪怕看起来再人畜无害,那双手也是掏过人心肝的。
但是眼下他俩是同一战线的,百里茉并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指责他什么,只好尴尬的笑了一笑。
而林北望并不在意这小花灵的细微动作,只是问道:“不知姑娘师承鸣钟何人?是什么字辈的?”
“我啊。”紫衣女子笑了笑,却无端有些悲伤:“我还在南越时,师从鸣钟掌门何意决,我是孤儿,随的师父姓,在门中排下来,本应该是玉字辈。”
林北望看着她的背影,而紫衣女子顿了顿叹了口气:“只是,我已经被贬出师门,玉字自是不可再用来当名讳,于是便取名琉璃。我叫何琉璃。”
林北望凝了凝神:“你是说,你已经被贬出鸣钟了?”
何琉璃有些难过道:“我因触犯门规,被师父废去全身法力,逐出了门。”
林北望冷笑:“够无情。”
何琉璃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是我犯错在先。”
百里茉有些唏嘘,凡人一生修炼都靠机缘巧合,说废就废,这人难道一点怨愤都没有?而说到此,百里茉不由得又有些好奇:“你触犯了什么门规,竟然严重至此?”
何琉璃咬了咬嘴唇:“我……”
林北望唏嘘道:“你们南越哪都好,就是门规有些变态。”
何琉璃神色一暗,百里茉不明所以。
“南越鸣钟的门规只有一条,不允许与凡人和其他门派的人相爱。”林北望耸肩道:“够变态不?”
何琉璃有些尴尬:“公子不必如此刻薄。我心并无怨愤,我现在与我家官人生活的极好,还是要感谢师父的。”
林北望笑了笑,神色冷淡却又显得真挚,真挚的恶趣味。
“你不知道南越已经灭了吗?”
百里茉心跳漏了一拍,没想到林北望的试探来的如此明目张胆。
何琉璃迷惑:“怎么会,我今日才与南越的守山弟子见面,鸣钟还好好的。”
她再看了一眼林北望恶劣的笑容,有些了然,虽然被莫名其妙的针对了一番,但是她脾气软和至极,并不计较。
只是微笑道:“许是这位公子对我派有什么误会。还未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百里茉笑嘻嘻道:“我叫百里茉,他……”
完蛋,林北望的名声可不好听,若是直接说出来,岂不是立马被喊打喊杀。
谁知林北望毫不顾忌道:“林北望。”
百里茉又把心提了起来,怎么肥四,为什么这感觉就像是自己刚学会飞的时候那种忽上忽下的感觉?
何琉璃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原来是百里姑娘和林公子。”
“?”百里茉疑惑的看向林北望,这人不是什么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吗?
怎么说出来名字都好像没人知道的样子。
她想求解,但是还没开口,何琉璃就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座竹子木头搭建起来的小院,小院两个竹架支着未收,小篱笆隔出来两块小小的菜田,种着大白菜,已经有了形。
房屋非常的宽敞,搭了两层楼之高。
何琉璃笑了笑道:“我们到了,我家官人在家做饭,见笑了。屋舍简陋,但好歹能遮风避雨。”
百里茉长大了嘴:“哇…”
林北望无语:“哇什么。”
百里茉撇了撇嘴:“你看你就搭不出来屋子,还没人琉璃姑娘有用。”
“你!……”林北望气结。
何琉璃笑道:“这不是我弄出来的,这是我家官人亲手搭的。只是后来身体不好,再也动不了手了,本想着再给我搭一间药庐的。”
百里茉啧了一声,看了看林北望身上的赵予安又看了看何琉璃:“明明疯婆娘长的好看些,怎么命就没琉璃姐姐好?”
林北望冷笑:“你怎么知道她的命就好了?”
“你看人先前是天资卓越的大弟子,哪怕被废了还有个这么会干活的良配,岂不是命好。”
林北望深深的看来百里茉一眼,直到把人看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才跨入了这间竹木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