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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 多谢关心

  云缇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将通宵画完的贤贵妃的那幅画像卷了起来,用细线绑好放在一旁,困意席卷,打了几个哈欠。

  贤贵妃好意,让身边婢女送自己回到公主的玉芙宫内,路上那婢女也是坦白告诉自己,贤贵妃的意思是公主此番逆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添油加醋一番后就可以说是云缇这宫外人的挑拨离间,早点离了宫去既是为了公主着想,也得以保全自己的小命。

  云缇忍着困意理好包袱,伏在桌上睡到那天蒙蒙亮,也不过半个多时辰的休养,荷香一夜也没好眠,跑过来告诉自己,魏景熙就在门口等着。云缇带着包袱走到玉芙宫的前院里,景熙坐在那石桌子旁,桌上摆着清粥小菜。

  “今儿不是免了晨昏定省,你怎么起那么早。”云缇这是明知故问,魏景熙再怎么单纯,也是有人会告诉她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是留不得了。

  “我向来起得早,与你不一样。”魏景熙这口是心非的模样,每次她早起都是嬷嬷哄着拉着才起来的,她从那青花瓷盅里舀了两碗粥出来,这天也是越来越冷,那腾腾热气没有漂浮多久就消散了。

  云缇坐在她边上。

  “你和贤贵妃的两幅画我都放在我那屋子里了,你若是有空差人给贵妃娘娘送了去吧。”云缇嘱咐道。

  “你突然离宫,又没有地方去,不会还住回南虞哥哥的宅子里吧。”魏景熙虽然和她早已和解,也明白她和南虞并没有什么,可是自己这颗心吧总有什么堵着。她俩这关系也是奇怪的很,明明自己对她充满敌意,可是一直以来她好像表现出的模样,她像是认识自己,甚至自己比南虞哥哥更与她接近。

  “应该吧。”云缇佯装十分认真,还点了点头,看着景熙那嘴巴嘟起的都能挂上灯笼了,才说道,“骗你的骗你的,自是不会住在南虞那里了。出去寻个客栈先对付个几日。”

  魏景熙又开始担心她没有足够的银子住客栈,云缇忙摆手。其实云缇是不缺银子的,来人间三百多年,曾经那些有钱人砸钱谢恩的不在少数,那些钱大部分都被自己埋在乌云村那个祠堂下面了,再加上自己卖画还有些收入。

  魏景熙笑了一笑,唤来一个侍卫,在他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往宫门口走了出去。魏景熙回过头看看着云缇的脸,有些不自然,干笑一下指了指那个侍卫说:“我让他去给贤贵妃娘娘送画去了。”

  云缇脸上摆出一种“你看我会相信吗”的表情,明明画还在屋子里呢。

  魏景熙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云缇,“诶呀,那个侍卫也是没脑子,我这就让沁玉把画给他送过去。”沁玉忍住不笑,只能应下,拿了画走了出去。

  云缇也不知道她到底卖着什么关子,反正她不会害自己,也就不戳穿她了。魏景熙跟自己聊东聊西一直聊到了午时,云缇想着再拖下去连午膳都要用了,就说早些离去。

  魏景熙看了看水钟,“时辰也差不多。”于是披了件厚衣裳也要送云缇出去。有一个嬷嬷瞧见了,连忙拉住了她,侧耳小声讲着什么,魏景熙眼神撇到云缇身上一眼,眼中有些不舍。

  嬷嬷对着云缇说道,“这天越来越冷了,公主身子金贵,云姑娘也体谅些。”

  魏景熙说道,“过几日入了冬后,宫禁更森严了,皇后娘娘定不会轻易允你入宫了。再见恐怕要过元宵了。”元日是国宴只有臣子和皇室子弟才能入宫共贺岁,元宵就不一样了,襄国各地最好的制灯匠都会送来自己的作品,届时魏景熙也能出宫赏花灯。

  云缇点了点头,“昨日听皇后娘娘说,你的生辰便在来年开春,这些日子我便给你准备一份及笄礼,等你及笄后我再离开。”

  魏景熙别过脸去,自己没有姐妹,几个郡主郡君虽然有些血缘,每每见到自己无不是谄媚逢迎,好像是因为身份才跟自己当姐妹。几个哥哥虽然对自己都很好,有些女子的事情总是不能和他们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讨厌云缇的,总觉得和她相处很自然,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了。

  “那我便等着你的礼物。”魏景熙索性背过身去,留她在宫里住了一个月左右,如今要分别鼻尖有些酸涩,云缇看到她的肩膀有些颤抖,莞尔一笑。

  “公主殿下,那民女告退了。”

  “行了行了,呆在本公主面前碍眼。”

  云缇带着包袱和荷香跟着侍卫走到了宫门口,遥遥望去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侍卫说是公主给安排的马车,侍卫对着云缇作揖后立刻走了。云缇走近了瞧马车还是挺宽敞的,前面驾车的人看着有几分眼熟。

  “姥姥,这个车夫看着有点像……”荷香咽了咽口水,“衡王家的……”荷香早就跟着宫里的人改口叫衡王了。云缇心想坏了,想回魏景熙那里避一避,又想起刚才侍卫说的话,魏景熙安排的。好你个小丫头,这还不叫害我呢。

  云缇赶紧背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

  马车里伸出来一只手掀开了帘子,小沉子从里头钻了出来,蹦跶下马车后小跑了过来,四下一看没有旁人,轻声说道:“姥姥,请吧。”见云缇没有想要动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您不上殿下的马车,也是离不开皇宫的。”

  是啊,没有宫里的令牌,这高墙,这重兵把守。

  云缇不情不愿地跟着小沉子走了过去,在小沉子的搭把手下附身钻了进去,魏景珩坐在里头,紧闭着双眼,眼眶下有着浅浅的灰色,想必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要想撼动红月阁背后的势力,哪有这么容易,在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寻找漏洞,顺着漏洞往下攀缘。

  马车帘子打开,漏进一丝冷风,他的双眼缓缓张开,眼眶红红的,带着血丝。

  云缇钻进来的一瞬间和他张开的双眸对上了,云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坐在离他远一点的角落,也不敢多去看他。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自己这个老妖婆骗走少年郎的心,然后把这颗心扔回去。

  可是云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举动会让他喜欢上自己,自己也没有像话本子里有些女子那般撩拨他。应该是小时候没有娘亲的陪伴,遇到个年长的女子,有依恋吧。

  小沉子坐在马车外头,让荷香也呆在外面。这是让云缇感觉马车里头的气氛更尴尬了。云缇微微侧了侧头,看了看魏景珩。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双眼还是闭着,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吧。他身上药的味道已经没有上次那么浓了,想必是痊愈了。

  “你看我作甚……”魏景珩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先把云缇吓着了,云缇清了清嗓子,又往外躲了一点,恨不得把自己嵌入马车壁里头。

  “我没看你,你睡着我看你干嘛……”话刚说出来,云缇又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不看他怎么会知道他睡着了。

  “你怕我?”

  “谁怕你了,你还没怕我呢。”云缇顶嘴回去。她可是乌云山乌云村云缇姥姥,人人闻风丧胆的老妖怪,“我闻着,你身上药的味道没那么浓了,想着你应该是痊愈了。”

  “多谢关心。”

  魏景珩说完,继续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开口,“你不用躲我那么远的,那日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今日接你出宫,完全是受我妹妹景熙所托,让我照顾你一段时间,等到南虞回来,让你离开。”

  那日,他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干干脆脆。没有回应的感情,不要也罢,莫要多想。

  云缇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多谢关心”那句“受我妹妹所托”,让云缇觉得自己生食两个青涩的橘子,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是酸是涩。

  魏景珩没有再回她话,二人就这样随着马车摇摇晃晃,来到了衡王府门口。上次自己来是从侧门翻墙爬进来的,今日是正大光明从正门迈入。

  云缇下了车后,魏景珩紧随走下,也没有多看云缇一眼,径直走了进去。小沉子对着云缇鞠了一躬,跑着跟上了魏景珩。云缇和荷香就落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过了一会,锦鲤跑了出来。

  “云姑娘。”锦鲤扎着双球髻,跑起来有点像兔子,“云姑娘,沉公公给您安排了一间客房,您在王府小住的这段时间,奴婢就伺候您了。”

  “那便有劳你了。”

  云缇随着锦鲤来到安排好的住所,客房是离魏景珩的流云殿最比较远的,也不属于那后院一块,离暖泉阁隔着一条青石板道路。

  云缇本也不想住在这,但是他明确是受景熙的托付,自己再不领情,太矫情了。既然魏景珩放下了心思,自己就把这当个高档的客栈,走之前给他留点银子便是,当然,王爷是不会缺钱的。

  锦鲤指了指边上的房间,说她就在隔壁住着,有吩咐随时可以叫她。

  云缇坐在房间里头就开始想着给魏景熙准备的贺礼,若送一幅画,有些没心意了,自己已经送过了,钱财又俗气了些,美食那皇宫里的厨子手艺不比她这个从未下过厨的手艺好吗。

  说起这从未下过厨,云缇莫名其妙又想到了在乌云村的时候,自己给魏景珩煎过风寒药。

  云缇在乌云祠堂下方埋着的那些宝贝,什么古董字画,她一个小姑娘又不喜欢这些东西,魏景珩的流云殿倒是摆着些古董花瓶。

  好端端的,想到他干什么。云缇拍了拍自己的手。

  以前,荇歌曾送给自己一个紫藤簪子,千年树藤上面缀着一簇紫藤花,十分好看。若自己送个一模一样的,又觉得送的少了一些,毕竟那紫藤花是从仙界那颗上古紫藤树上取下来的,与凡品云泥之别,更何况紫藤花四月开,她生辰三月出头。

  “荷香,你说景熙生辰,我送她一件衣裳可好。”云缇问了问人小鬼大的荷香,她可是个有主意的。

  荷香想了一下,“姥姥,那可是个公主,应该不缺衣裳的。您在皇都买的衣裳应该是比不上宫里做的那些。”荷香有想起来公主说过宫里有个尚宫局,局里有一个地方叫司制坊,里头的绣娘都是集全天下的好手,随便拿出一个在皇都都十分吃香。

  “那些衣裳自然不行,我想送的,这凡间独此一件。”云缇面带自豪的微笑,“姥姥亲手制作的。”

  荷香瞧了瞧云缇,心中有几分不放心,只能保佑不要出了岔子才好。

  云缇的屋子里有放着的纸笔颜料,云缇凭借着脑海中荇歌的模样,将那身衣裳画在纸上,从肩膀处至袖口,从腰线至裙摆,由深至浅,左肩永生紫藤花,腰线也有小小几簇。云缇将腰身上的几簇改到了裙摆上。

  至于首饰,定是要打造些好的,自己带的银票是不够打造完整一套首饰的,只能凑个镯子,索性等以后她和南虞成亲的时候,回去取点送去首饰行打造就行。

  云缇换了一张纸,开始画着首饰头面,可惜自己擅长画人物和景色,不能细致地描摹出这物什。只能简单画一下,把花案点缀一下,再寻些宝石先备着日后与工匠商榷。

  这画虽然不及工匠设计稿那般精巧,起码用了几份心思,再次抬起头来夕阳已经依山傍水了,今日是不能出去挑些好料子了,于是唤来了锦鲤,她住在皇都多年,想必知道有哪些铺子的布料颜色在皇都是好的了。

  锦鲤想了想,红月阁过去几条街便是东市,皇都女子都爱在东市买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不过那是直接售卖的,要寻人按照图纸打造,还是要去春熙街上寻个老匠人,那匠人原来就是皇宫里出来的,听说是喝了酒误了工。虽然匠人的手艺在皇宫里也是一等一的,可是这脾气也是一等一的不好。

  云缇大概了解了一点,明日先去东市看看料子颜色和质地吧。晚膳后,云缇还是不放心,又将画的图仔仔细细修改了一点。及笄一事,是除了女子成亲以外,最重要的事情了,从前的她不能看到荇歌的成长,如今将这份还给景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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