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匪阳蹲了下去，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同那小孩子轻声细语道，“欢欢来，这是颜姐姐。”

　　许是没见过这恶魔还有这样一面，她竟还有些不太习惯。

　　欢欢又瞧了她一眼，她想了想这小孩最喜欢吃糖，便小手一挥，用法术凭空变出了一根糖串串，从背后拿了出来，递给了面前的小孩。

　　她在魔界的时候，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魔界魔精成精之前都是有本体的，成精之后才会幻化成人形，自然不会有孩童的模样。

　　白匪阳面色温和地看了一眼她，道，“只有小孩子，才会随身带着糖。”

　　符星颜白了他一眼，见欢欢依旧怯怯地打量着她，便缓声说道，“欢欢过来，姐姐给你吃糖。”

　　欢欢抬头看了一眼白匪阳，见他点头，才接过符星颜手里的糖。

　　小孩子真难哄，她腿都有些蹲麻了。

　　见同她一样蹲着的白匪阳倒是好声好气地在跟欢欢讲道理，“欢欢，颜姐姐给你吃糖了，你要跟颜姐姐说什么啊？”

　　“谢…谢…”欢欢眨巴了两下他的小眼睛，歪着脑袋开始舔起糖串串来。

　　欢欢家的屋子很小，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陈旧味道。

　　一进门便是一张勉强够两人吃饭的桌子，还有一张长长的炕，墙边挂着些地里要用的农具，农具边上摆着个竹子做的大橱柜，看上去也有些年代。

　　四面的墙又都是泥土和成的，顶上是茅草盖的，封得并不是很严实，屋子里便也不是很暖和。

　　这炕上还躺了个老人家，见了他们来，也只是躺着说话。

　　阿婆声音有些苍老嘶哑，“阳哥儿，过来吃午饭了啊。”

　　“是啊，上午的活都干完了，今天不下雪，便多干些。”

　　老人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应是刚刚说话说得有些累了，秉了口气又问道，“你边上的是你小媳妇吗？阳哥儿可出息了，小媳妇都有了。”

　　说完一长串的话，阿婆轻咳了起来。

　　她连忙解释道，“阿婆，我不是……”

　　那阿婆些许耳朵有些不好，“小媳妇你便把阿婆这儿当自己家，不必跟阿婆客气。”

　　她还想同那阿婆解释点什么。

　　白匪阳却是拉过她，附在她耳旁，小声说，“床上躺的是欢欢的阿婆，身体不太好，人也有点痴呆，你同她辩也是辩不清楚的。”

　　他又跟那阿婆说道，“放心吧阿婆，我会照顾好她的。”

　　符星颜仔细瞧了一眼那躺在床上的阿婆，确实在她身上只感受到了死气沉沉的病气。

　　不过被人头一回儿这么叫，她听得到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她虽说是个千年小妖精，但对男女情情爱爱之事，也只是看过话本，没当过话本里的人。

　　她看了一眼边上的白匪阳，这儿倒是没太在意阿婆的话，神色自然坐在长凳上。

　　她想着他堂堂皇子都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她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她抿了抿嘴，看见跑到一边去舀水洗手的欢欢，轻声问道，“欢欢的父母呢？”

　　“母亲前些年得病去了，父亲在外头做活。”他知道得倒也清楚。

　　她到人界这几个月，人界繁华倒是感受到了，人界凄苦倒是第一次感受到。

　　看着欢欢这孩子只到桌脚那么高，那么小就没了娘，她倒是觉得有些忧伤。

　　他见她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欢欢，便叫了声她的名字，“洛星颜。”

　　“嗯？”

　　“是不是有点后悔来找我？”

　　“二殿下同我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是……挺亲民的。”

　　她这话算是种夸奖，他听了之后倒是眉头舒展了些，又道，“你若是还想为九弟抱不平，那大可不必，九弟在朝堂上自有他的一片天地。”

　　他这话也没错，九皇子的谏言的确得到朝臣赞许，连炎上皇嘉奖非常。

　　这种地方，就算她劝说，九皇子也未必肯来吧。

　　毕竟九皇子常年都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白靴，宛如月光般清冷高洁，又温柔润玉。

　　她没话说了，想着之后也要跟白景墨商量商量，这种事情他就算是历劫，也应该参与参与。

　　林雾端着菜出来的时候，便看见白匪阳侧着头，撑着手，目光有意无意朝符星颜那边暼。

　　符星颜倒是拿着水在桌上画着什么，颇为认真，欢欢被她抱在怀里，也在看着桌子。

　　林雾突然觉得，这幅场景真是美好极了，他家主子难得露出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瞧着那眉眼，瞧着那嘴角，再瞧瞧他那不安分的小手指。

　　林雾倒还有几分不忍心打破这眼前的场景，倒是白匪阳率先瞧见了他，瞪了他一眼，他才回了神把菜端到了桌子上。

　　三个菜，土豆炒土豆，还带着点肉沫星子，萝卜炒萝卜，还有一种她叫不上名儿来的绿菜。

　　饭也是那种混杂着糙米的饭，略带着些黄色。

　　林雾从她怀里把欢欢抱了起来，拿了个小碗，坐在边上的小矮凳上，喂着欢欢吃饭。

　　她微微一怔，问道，“他们平时就吃这些吗？”

　　白匪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

　　她低头看着那泛着微光的土豆，思考了一下，“能不能借我点银两？”

　　“你想给他们？”

　　“嗯。我出来没想着用钱。”

　　“我也给过些银子，但阿婆坚决不要。”他埋头吃了两口米饭，又夹了一块土豆，就算是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他吃饭的样子还是很斯文，而且咀嚼的动作也显得很精致。

　　好似他吃的并不是粗茶淡饭，而是佳肴美食。

　　他瞧着她不动筷，便淡淡道，“颜儿不想吃的话，也不必勉强，待会儿我差林雾把你送回去。”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其实同他平常说话还是有些区别的，没有那么全无生气，反倒是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不必麻烦你们。”她说罢就尝试着吃了两口米饭，果然同看上去一眼，又干又涩，难以下咽，好在还是热的。

　　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碗里的饭，看着他沉默着吃饭的样子，好像对于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她便觉得他有点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