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18 重置(二)
成月抬起脸看他,惊为天人,她一脸花痴的表示:“我要移情别恋了。”
宵晖将她从桌上拎下来,脸上隐有怒气,“回来了就去把前几日给你的《十三经注疏》读熟。”
“早就通读过一遍了。”她得意地冲宵晖一挑眉,笑嘻嘻地挨顾星烂坐下问他:“公子可有婚配?”
“成月!”宵晖厉声呵住她。
顾星烂笑笑打圆场:“舍妹顽皮,许久未见为兄说些玩笑话长老莫要在意。”
成月“啊”了一声,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她握住顾星烂的手,惋惜道:“心痛,你居然是我哥,哎。”
说完悻悻地坐回了宵晖身边,宵晖将棋子捡回棋篓看也不看她,成月一边帮他收拾一边有意无意地挤他,直把他逼到贴着墙根。
顾星烂看他们二人相处全然不似师徒,更令他疑心的是成月对他的态度,似乎不认识他一般。
他向宵晖告辞,又对成月一笑:“月牙儿不陪为兄走走?”
成月看了宵晖一眼对他道:“今天不行,下次吧。”
顾星烂站了片刻说了声“好”转身离去。
他前脚刚走身后的门就立刻关上了,顾星烂依旧保持着笑容,桃花眼里是深沉的黑暗,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门之隔的成月叹了一口气,她只是想目送下自己的这位兄长宵晖都不肯,人都还没走远一挥手就关了门。
“这下该以为是我不待见他了。”成月嘀咕。
宵晖冷笑:“倒是我耽误你了。”
这话说得醋意十足,反倒让成月心里一甜,她嘿然笑道:“那我也愿意让你耽误。”
但是宵晖听多了她这类肉麻至极的表白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成月腆着脸跟上去,一路跟他行至后山温泉。
宵晖有早起沐浴的习惯,清晨的后山只有鸟语虫鸣,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几株桃花闲闲的开在一旁,清爽的晨风一吹,花瓣便打着旋儿落入水中。粉白花瓣在水中荡漾起伏,成月捻起粘在他身上的一片花瓣含在舌间,是苦涩的甜。
她眯着眼向后仰去,就像是一座桥,她看到天空的颜色是桃花般梦幻的粉白色。无数的白色大鸟盘旋空中,最后飞向地平线,飞向太阳。
正午时分真是这季节最难熬的时候,烈日直射丝毫不留情面,成月换了一身清凉的衣服在花树下乘凉小憩。
树影婆娑,偶有鸟雀落在她身旁,也不怕人,探头探脑地来啄她手边的瓜子。
顾星烂走过来惊飞了正进食的鸟儿,他拖了张竹椅在挨她坐下,静静坐了一会,那鸟儿见他并无恶意,一步一啄地又跳到了成月身上。
他与那鸟儿对视片刻,觉得十分有趣便拿瓜子去喂它,鸟儿却并不怎么给面子,歪了歪脑袋又飞走了。
成月睁开一只眼瞧见顾星烂嘟囔:“穿这么多不热嘛?”
说完翻了个身又睡下了。顾星烂笑了笑取出腰间扇子给她扇风,“心静自然凉。”
“我妈不舍得开空调时也这么跟我说。”她扯扯领口,叹道:“要是白枕溪在就好了。”
顾星烂摇扇子的手一顿:“他在怎么了?”
“他在就能给我变点冰块了,”她坐起来一脸期待地问顾星烂:“你是不是也能变啊?”
“我修的是奇门遁甲,并不擅长法术。”他一边说一边拢了拢成月松开的领口。
成月眨眨眼:“算命的?”
顾星烂笑着摇摇头:“也可以这么想,卜卦算命也是其中的分支。”
“那能不能帮我算一算?”
她说完又自顾自微笑起来:“一看到你笑我也跟着笑了,你别老对着人笑。”
顾星烂征了征,说:“你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怕是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记得的!”成月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见顾星烂微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必放心上的,最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
他蔼声道:“你每每说谎前总会下意识的眨两下眼,这个习惯现在也不曾变。”
成月干笑两声。
顾星烂又道:“你不必防着我,从前也好现在也罢,我都是向着你的。”
他言辞恳切,但成月打量他一阵,还是摇了摇头。
在她仅剩的记忆里,除了白枕溪再也没有其他,她忘记了来这里后的所有事,唯独记得那个上元节,和烟火下白枕溪看向她的眼神。
她笑着说:“女孩家的心思说给你听也不懂。”
顾星烂脸上落寞,道声“也罢”将折扇放在她手边兀自离去。
成月拿起折扇打开,扇面绘月下莲塘,背面则是一则七言:
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她拿着扇子呆呆地看了一会,此刻已经没了睡意。
傍晚天边霞光彤彤,热意丝毫不减,反倒更沉闷了。宵晖从悯学堂回来,刚跨进门就看见成月慌慌张张地往怀里收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成月立刻给他倒了一杯茶,撑着下巴讨好的看着他。
宵晖淡淡开口:“又想要什么?”
“这话说的,我就不能关心关心你嘛。”她笑着搂住他,“我就是想你了。”
她说着把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到他身上,宵晖心知这人只是贪凉快,但听她说想自己还是十分高兴。
自她喝下洗尘镜中的水已经过去了七日,他一直小心翼翼连悯学堂也不让她去,几乎是将她限制在了惹雪殿,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雪上加霜的是顾星烂的出现,宵晖知道他已经察觉到成月的异常。
他看到了她怀里的扇子,面色微沉道:“他送你的?”
成月颈间一凉,是他嘴唇的温度,她推着他嗔道:“大白天让人看见不好,扇子是我捡到的,不是谁送的。”
她捂着颈子,从怀里取出折扇给他道:“我猜是我那位兄长的就收着了,你这醋吃的我都不想吐槽了。”
宵晖接过扇子,对她说:“顾七与你并非是亲兄妹,他有他的目的,你要小心。”
成月点点头,与他腻了一会儿就去睡了。
翌日清晨顾星烂又来了。只是这次宵晖不在,殿中只余成月一人。她昨夜被好一番折腾,今早宵晖开恩特意让她多睡会儿,结果他走没多久顾星烂就来敲门。
她匆匆收拾起来,一脸不悦的把顾星烂迎进来,两人坐下,顾星烂直接开门见山:“跟我走。”
“哈?”成月揉了揉太阳穴,为难道:“我走不了,有些事……”
“我知道。”
成月吓一跳,她和白枕溪一直都很低调,不至于他一来就发现了吧?
顾星烂继续说:“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你不记得我因此而疑心,我不怪你,可宵晖也绝不是值得信任之人。”
成月寻思这两人怎么都叫她不要信任另一个,她说道:“你既知道我失忆,为何还要骗我说是我兄长?”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忘了。”他道:“只因你的身份不便因而借了我妹妹的身份,进入宵晖门下,目的就是为调查宵晖的过去。现下你身份已暴露,再不能继续在太清待下去。”
成月听得一头雾水,她并不知道顾星烂说得这些关于自己事。成月只有穿越前的记忆,而穿越后她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白枕溪,在她的朦胧的记忆中也只有白枕溪。
因此顾星烂明明在说着她的事,她却一点实感都没有。
她甚至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顾星烂,而她自己就是江寻月,她一直当自己是宵晖门下一个小小弟子。
顾星烂见她懵懂的神情,轻叹一声道:“莫不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成月冲他眨巴眨巴眼,问:“不是成月么?”宵晖也好,沈如欢也好都是这样叫她。
“不是。”他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江寻月。
成月噗的一声笑出来:“怎么可能,我一点法术都不会。”
她用袖子擦去桌面水渍,懒懒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不用编话哄我,你走吧。”
听到她没有法术,顾星烂不敢置信地探她手腕,竟真的一丝灵流都没有。比起她没有灵力这件事,更令顾星烂震惊的是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痕迹。
“干嘛!”成月大叫着惊慌失措地跑开,“劝你冷静点,这是太清!”
“你也知道这是太清?!”顾星烂怒不可遏,身形一闪将她牢牢制住,复又温声细语:“是宵晖逼迫你的对吗?月牙儿别怕,星烂哥哥带你走。”
成月睁大眼睛,又惊又惧,没想到这人就是顾星烂。她还来不及说多余的话,后颈一痛就晕了过去。
顾星烂暗暗磨牙,将成月打横抱起,一声口哨声后顾辞无声无息地出现。他将成月交给他,吩咐道:“带回山庄,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等等。”顾星烂脱下外袍盖在成月身上,遮住她脖颈间隐隐约约露出的红痕,“去吧。”
顾辞领命再次消失,他隐踪术上的造诣可以说世间无人出其右,御风术亦是浑然天成。即使带上两个成年男人也能做到踏雪无痕,来去无踪,更不消说成月这个瘦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