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vel21 破绽(二)
房内黑影一闪,顾辞无声无息地出现,“公子,您……”
“无碍。”顾星烂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擦掉嘴角的血迹,“只是外伤。”
顾辞轻声道:“属下自知不该僭越,可有些话属下不得不说。公子刚为解读谶箓受反噬,此时当修养,不该再伤了自己。”
谶箓记载六界所有的历史和智慧,由顾氏先祖起草传之后世,再经由每一任家主之手不断增添新的历史和知识。
但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得懂其中的内容,家主以己身修为做墨编撰谶箓,观者非得是修为高深才能读懂其中文字,越是古老的内容越需要深厚的修为,若是强行解读便会遭受反噬。
顾星烂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神色疲惫,他也没有想到以他的能力想要解读谶箓还会被反噬成这样。
“我自有分寸,下去吧。”
顾辞心知劝他不得,只能退下。
他生来就是顾星烂的影子,他总是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这位漂亮聪慧的公子,看着他从幼童长成风华正茂的少年。
但他最近时常产生一种错觉——公子老了。他的外貌依旧,心却切切实实地在老去。
而改变的伊始就是成月的出现,当顾星烂发现眼前的江寻月并不是真的江寻月时,他对成月产生了兴趣。
这在顾星烂来说是很正常的事,对顾辞也是,聪明的孩子总是更容易产生好奇心。
顾星烂对很多事情有过好奇,总在知晓原理后就失去兴趣。
可当他发现一个人,这个人有无数的秘密,就像是连环谜题,解开这个还有下一个在等着他。
即使明知不该陷入其中,他仍心甘情愿的沉沦,饮鸩止渴般追寻着真相。
然而自从顾星烂从山庄禁阁出来,在他为了探寻成月失去的记忆去解读谶箓之后,他就开始急速的老去。
谶箓上究竟记录了什么?
顾星烂入梦瞻命,暗夜星河中有无数白鸟盘旋,白鸟的归途,星河的终点,那是生命之根源,是宇宙之真理。
顾星烂向祂发问:“我所寻之人在何处?”
“云州。”
“成月是否我所寻之人?”
“否。”
“成月是谁?”
星河一瞬间熄灭,盘旋飞行的白鸟顷刻坠落,梦境瞬息之间就要坍塌,顾星烂念起法诀试图稳住濒临破碎的梦境。坠行的白鸟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猛然提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成群结队地绕着漆黑的天空飞行。
顾星烂撑着法诀再次发问:“成月是谁?”
黑暗中无人应答,白鸟停止飞行齐刷刷扭过头来看着顾星烂,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星烂开始觉得不妙,几乎是在同时天空的白鸟尖啸着冲向他破开了他的胸膛,无数的白鸟从他胸口穿过,他根本来不及挣扎。
我要死了么?
这是他脑中最后升起的念头。
“顾星烂!”
成月的声音生生将他从梦境中拉回,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顾星烂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息。
“你没事吧?”成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没……”,过度的使用术法消耗了他太多灵力,他一身虚汗一开口又是一大口鲜血,还是坚持说完了后半句:“没事。”
成月“卧槽”一声赶紧扶住他,“这也叫没事?!”
这是他第三次为成月问卦,也是被反噬的最重的一次。
第一次是她初上太清,他以伏羲八卦测她运势,卦象竟是什么也看不出。而后他撺掇沈如欢使用洗尘镜,借此镜为成月再行一卦,不仅什么也没算出反倒被其所伤。他不死心,入禁阁开谶箓,仍是不得解且又一次被反噬。
就在他灰心之际,意外在谶箓上发现了入梦瞻命的术法,他退而求其次习得了入梦瞻命,希望能有所获,结果仍是徒劳。
无忧山庄的占命术是看家的本事,不可能出错,伏羲八卦、洗尘镜、入梦瞻命,每一次都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即使如此也无法得知有关成月的一丝一毫。
就好像是脱离了六界。
“不对!”顾星烂喃喃自语。
成月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抬头问他:“什么不对?”
入梦瞻命,问的是宇宙之根源,即使脱离了六界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不是脱离了六界,而是超越了六界,连宇宙之理都不能说出她的身份。
什么样的存在会让整个宇宙都讳莫如深,甚至不惜解决想要追寻真相之人?
顾星烂这边在想什么成月不知道,她想到街上他也是一边吐血一边说自己没事,再看他这样眉头紧皱出神的样子,便对他说:“别管什么对不对的了,你现在就该好好休息。”
他听罢笑了笑,成月抱怨:“还笑呢?要不是我来看看,你知不知道你就……”
她张了张了嘴还是没有把那个“死”字说出口,“你出门怎么连个护卫都不带?”
“我……嫌麻烦。”
成月啧道:“这么大个人了还任性,你说你又不会法术,跑这么远的地方不带护卫怎么行?”
顾星烂轻轻“嗯”了一声,头一歪倒在了成月肩头,成月一个激灵将他用力推开,顾星烂被她一推软绵绵地倒在床上,露出胸前的皮肤。
成月这才看到他的皮肤红得像是被水烫过一般,她喊他:“顾星烂?顾星烂!你醒醒啊!”
一道剑光贴着成月的脸擦过,成月惊呼一声跌倒在地,一柄银色短刀穿过她的发髻将她钉在墙上,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床边架起昏迷不醒的顾星烂。
成月大叫:“你是什么人?!放开他!”
黑衣人侧过脸露出半边面具,成月认出他是当日挟持自己的面具男,依稀记起来他叫顾辞,是顾星烂的手下。
顾辞架着顾星烂转身拔出她头上那柄刀,然后极迅速地点了她的穴。他一手一个,脚尖轻点很快就无声无息出了半绮。
成月刚吃过晚饭,被他扛在肩上几个停落几乎要吐出来:“大哥能不能换个姿势?”
顾辞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听见只当没听见。
成月哭诉:“凭什么顾星烂是被抱着,我却是被扛着的啊?”
顾辞依旧不理她专心赶路,不一会儿就到了,成月定睛一看正是她先前去过的那家飞兽出租铺子。
三人直接落在了后院,那三首雪狮松了禁制匍匐在地,旁边的掌柜显然等候已久。顾辞将顾星烂小心放到雪狮背上,又将成月扔了上去。
“雪狮会带你们去九河,公子的伤需九华莲的清气养护,你如此跟宵晖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成月问他:“你不和我们一起?”
顾辞道:“公子吩咐之事未尽,我不能离开,你的穴道半柱香后自解。”
他说完扔了一个海螺给她,并道:“吹响这个,不管在何处我都会赶到。”
成月问他:“为什么现在不给我解穴?”
顾辞简短道:“你会跑。”
成月干笑两声,还想再说些什么顾辞一声哨响,三首雪狮腾空而起硬生生把成月的话给逼了回去。
半柱香的时间成月的穴道果然解开了,而顾星烂还在昏迷。空中风大,顾星烂这病恹恹的模样成月直担心他半路就挂了,想到来时往乾坤袋中塞了件斗篷,连忙翻找。
一枚莹润的玉佩随着取出的斗篷滑落,成月拾起玉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有了这样贵重的玉。
那边的顾星烂忽然咳嗽起来,成月随手将玉佩别在腰间赶紧过去给他盖上斗篷。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成月一眼又闭上了眼,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成月皱眉道:“我没学过读心术,不舒服就说出来,别忍着。”
顾星烂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没事,让我睡一会儿就好。”
“都这时候了,还没事呢!”成月一边嘀咕一边不满地去探他的额头,一探之下顿感不妙。
他的额头烫得简直可以煎鸡蛋,可手却冷得一直在发抖,成月急的抓耳挠腮,她要是会一丁点法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可现在才想起来学法术也晚了,成月只能催促三首雪狮快些、再快些,她将顾星烂冰凉的双手贴在自己的颈窝,大热天的竟被冷得一哆嗦,好在缓了缓渐渐也适应了些。
过了一会儿顾星烂的手不再那么凉,眉宇也渐渐舒展开,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成月再次去探他的额头时已经没有那么烫了,她放下他的手,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颗红痣。
我到底在哪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