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拜师的日子,为表敬重,林剑天一亮便派了车马去王志坤家接他。算时间,车马该回来了,林剑便带着林淼走出府门,在门前的广场上迎着王志坤的到来。林淼站在父亲后面,和林淼并排站着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年龄如林淼般大小。她叫红蕊,是郝管家的女儿,和林淼同年出生,自小便长在林家做林淼的贴身丫鬟。两人年龄相当,性情相投,就在林淼得病谁人不识的这五年里,多亏红蕊寸步不离的照顾,林淼才没有受到府中下人的欺污。此次林剑给林淼请先生来授课,便让红蕊做林淼的陪读,陪着她一起读书。
“红蕊,你都安排好了吗?”林淼悄悄地向红蕊问道。
“小姐,你就放心吧,按你说的,我都找人布置好了,保证过了今天他永远不出在咱门府中出现。”红蕊头都没有偏,小声地回答道。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不会真把这个大才子弄伤了吧?”红蕊心中稍稍有些担心。
“放心吧,肯定没事儿,顶多摔两脚,休息两天就好了,这个王大才子不才三十多岁吗,又不是老头子。咱们整人啥时候失过手。”林淼的眼中闪过一丝皎洁。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林剑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问道。
“父亲,我在和红蕊说王先生学识渊博,我们要跟着先生好好学习。”林淼一本正经的答道。
“嗯”林剑听到林淼的回答,脸上全是欣慰。就是他转过头去一刻,林淼与红蕊相对吐了吐舌头,同时在心里暗叫‘好险’。
过了片刻,接王志坤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到了林府门前。赶车的小厮把车停住后,跳下车来恭敬的对林剑道:“大人,小的把王先生接来了。”
“扶先生下车。”林剑说完自己也向前一步,准备迎接王志坤。
小厮转身从车后拿出一个下车用的马凳,放在车边,挑起帘子来请王志坤下车。王志坤今天穿着一身白袍,手里拿着一幅卷轴,想来是字画一类的东西。他从车厢里探出头来,见林剑站在车边便忙走出来撩起下摆准备下车。今日接王志坤的车马就是平时林剑自己坐的,较路上一般车马豪华许多,车内外装饰自不必说,单看前面两匹高头大马,毛色鲜亮,车子也比一般的车子要高一些。为方便乘车人下车,车上准备的马凳也比寻常的马凳要高一些。
见王志坤一只脚就要踏在马凳上了,林淼和红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如果此时林剑转身看一眼他的宝贝女儿,一定能看出林淼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
“咔、咔”果不其然,当王志坤踏在马凳上的一刻,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马凳居然散了架,王大才子一脚踏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大才子一脸不知所措,此时他重心已经放在踏出的脚上,无法再收回车上,眼看就要趴在地上,来个狗吃屎了。林剑长期浸身军族,虽已过中年,反应依旧敏捷,在王志坤就要趴在地上的一刻,他快步向前,用铁钳般的大手抓住王志坤的胳膊,逆势将他托住。林淼见王志坤被林剑托住没有趴下有点失望,不过此时王大才子脚上的鞋掉了一只,手里的卷轴也掉在地上,骨碌骨碌的向前滚出老远,林淼看他一脸的狼狈相,心中窃笑不已。
赶车的小厮见自己差点把老爷请的先生摔着,惊恐万分,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林剑看了眼散了架的马凳,没有理小厮,拱手对王志坤道:“先生,受惊了,请!”便打出手势请王志坤入府。
王大才子慌忙捡起自己的卷轴,夹在腋下,拱手道:“请!”便与林剑并肩走入府中。林淼见父亲和王志坤都已入府,便和红蕊也跟着进去了。
自古以来,天地君亲师并排,拜师对读书人来说是件很神圣的事,林淼是女儿身,拜师仪式不用像男子一般繁锁,但也马虎不得。在正堂面对门的桌案上,已经请好了孔夫子的神位,神位之前瓜果点心,各种供品,还有青铜制的香炉在前,两烛明灯在旁。
进门之后,林剑对王志坤长揖一身,道:”小女的课业就拜托先生了。“王志坤稍一欠身就算还礼。他走到桌案前先为孔夫子上了三柱香,然后便坦然坐在案旁的主座上。
林淼听从父亲的指挥,走到王志坤身前,便跪下身去,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此时红蕊已捧着茶托来到林淼面前,林淼没有起身,依然跪着从茶托里端起一碗茶,双手擎于王大才子面前,道:”徒儿林淼,请师傅用茶。“
王志坤在来之前林剑向他透露过,林淼性情玩劣,不好管教。他来之前心理已做好了对准备,但自从他到林府之后,林淼一直表现的很听话,加上林淼天真无邪,磕头敬茶,对自己恭敬有加,王志坤现在由衷的从心里喜欢上这个学生了。他从林淼手里接过茶,只要他喝了,这个拜师礼便算成了。
林淼也知道只要他喝了茶,就成自己师傅了,所以她就在茶上做了手脚,让红蕊把茶水换成了黄连水。黄连有泻火解毒之功效,其味入口极苦。眼看王志坤就要喝茶了,跪在他面前的林淼已经做好了随时起身飞奔的准备,因为王志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一大口的话极有可能立刻就吐出来,她可不想让他吐自己一身黄连水。
王志坤接过茶来,吹了几下,便打算一饮而尽,因为这个徒弟自己很喜欢。然而当他很享受的喝了大半口之后,原本很悠闲的脸上突然发生剧烈的变化,仿佛是被毒蝎蛰了一下又像是被猛兽咬了一口而忍受住巨大的痛楚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而他面前时刻准备逃走的林淼此时也万分紧张,她看出王志坤的表情很痛苦,但好像是要忍着不吐出来,此时的她有点儿纠结,她是希望他吐出来,这样就不用做他的学生了,又担心自己逃的不够快,喷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林淼的双手已微微抬起,心想就算逃不掉的话也不能喷到脸上。
很可惜,这个王大才子确实是个怪胎,他知道在孔夫子的灵位前自己要是把这口茶吐出来的话,就做不成林淼的老师了。有可能是因为他想报恩,也有可能是他确实喜欢林淼,虽然知道这是林淼的恶作剧,他还是坚难的把这口黄连水咽了下去。林淼见他咽下黄连的一刻,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脸上的神情仿佛英勇无畏的壮士慷慨就义一般。
喝了一口之后,王志坤放下了茶碗,把还在发愣的林淼叫起身来,对她说道:“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的学生了。你即拜我为师,为师有一礼物要送给你。”说着把自己带来的卷轴缓缓打开,林淼还不识字,只看出这是古人的一幅字。
林剑走上前来,大惊道:“这不是东晋书圣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吗!我虽是武人,但也知这《兰亭集序》是天下第一行书,相传已经随唐朝太宗皇帝葬在昭陵了,怎么会出现在先生手上。“
”呃~呃~,这是唐人摹本“王志坤落显尴尬的说,接着道:”虽是摩本,但临摩之人书法技术之高超,几可以假乱真,如若不临摩书圣之作,也足可自成一派。这幅字是王某生平所爱,你即然做了我的学生,就替我把这幅字传承下去吧。“王志坤把它送给林淼也是有原因的,现在世道仍不太平,时有战乱,自己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幅字放在林家要比放在自己这里安全的多。
林剑知道王志坤脾气古怪,如若不收的话他有可能更不高兴,便让林淼谢过之后收了下来。
即然拜师礼已毕,林剑便着下人引王志坤去看为他安排的房间,并让林淼与红蕊先去学堂等侯先生,自己告罪之后便以政务繁忙为由去书房了。
待林剑和王志坤都离开之后,红蕊一个健步窜到桌案边上,拿手醮了一下茶碗里的水,只用舌尖一碰,便大叫起来:”呸~呸~太苦了,小姐,你说这黄连水这么苦,那个姓王的是怎么喝下去的。“
”这个王大才子有两下子,不过没关系,就当是游戏,前两关他都闯过去了,还有第三关呢!走,我们去学堂等着他。“说完林淼带着红蕊朝学堂的方向去了。
林淼不知道,在她们出门之后,有一双眼睛正在远处的楼阁之上注视着他们,此人就是刚才离去的林剑。
”依你看,她们会不会住手?“林剑身形没动,问着身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老爷,小的教女无方,二小姐生情纯朴,没想到让小女给带坏了,我一定重重责罚她。“说话的便是红蕊的父亲,林府的大管家郝福。
”非也,非也“林剑摆摆手,接着道:“红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和淼儿一起长大,别的不敢说,对淼儿的忠心府中无一人能与她比。再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恶作剧都是淼儿的主意,红蕊只不过是听从她的话。不过,这次确实要一下委屈红蕊了。”
“老爷,小女是在林府出生的,一切全凭老爷安排。”郝福恭敬的对林剑说。
“从现在开始,红蕊每月的例银加倍,一切用度从优。”
“小的替红蕊谢过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