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一股花香味?”天禄深深嗅了几嗅,胳膊肘碰了碰音绯,“今日怎不见你的鼻子通灵了?可曾闻到花香否?”
“杏花。”音绯皱了皱眉头,此处需有多少杏花,方能有如此之浓郁清香,熏得头脑都有点昏沉。
“确实是杏花,”音长老忍不住又开始讲解,“白泽尊神的杏花林,传闻有百里,均是当年尊神夫妇所栽,我等的薄霍山与之相比,仅仅冰山一角,无法相提而论。”
“白泽尊神竟这般喜爱杏花?”天禄挑了挑眉。
“不可揣测尊神的喜好。”音长老虚虚一作揖。
越往深处走,杏花丛林里满是浓郁馨香,同一株杏树之上,一半花开正绚,一半杏子累累,叫人垂涎,也有一半青杏初生,一半花苞将开。
“这……”音绯望着双生缠绕的杏树,再望着截然不同的两番景象,有些错愕,“此处的杏树怎这般任性,不分季节不论春秋吗?”
音长老也感觉略有些费解,忽的一片光景虚变,一白衣纤瘦背影在一杏树下虚倚,手中捻着一朵杏花,垂下的一缕青丝,随着风,轻轻的摆动。
“几位可是来拜访白泽?”白衣背影并未回头,声音有些沙哑不清,“若是,那请回吧,近日白泽不见客。”
“不知阁下是?”音长老迟疑的行礼,“阁下是白泽尊神的?”白泽尊神的什么人,竟能直称白泽尊神的名讳!
“无需知道,”白衣背影的声音有些轻,“回去便是,等也是徒劳。”
“那我们——”音长老的话还未说完,白衣背影已消失不见,空留一朵杏花随着轻风带起的弧线落地。
“刚刚是眼花了?”天禄揉了揉眼睛,略略有些不可思议,胳膊肘想去碰一下音绯,差点闪了自己的腰,“音……石头妹妹,你可曾——石头?”天禄一转身,音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一株双生杏树下,身影有些单薄,好像很遥远一般似乎抓不住她的身影。
“两个小辈,既然白泽尊神已留信儿给我等,那我等也算尽了这份心思,你们且随我一同回吧。”音长老捏了个诀,引来薄云,召唤天禄和音绯一同乘坐。
“长老您适才不是说……”徒步行走吗?天禄扭捏的紧了紧衣袖,“这——长老不如您先请回,以便主持大局,”天禄见音绯贪恋这杏花林的美好,对着音长老行了一番礼,“晚辈想沿此仙境略加走走,必定按时回去。”
“也罢,”音长老略一捋须,“你二人仔细些,别耽搁了明日行程。”说罢腾云起飞,只消一会儿,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音绯?”天禄望着远去的音长老有些疑惑,“可因你对此处的杏子颇为喜欢?”
“嗯?”音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过来,转身一笑,“刚刚在想,这些杏子吃下来和薄霍山的是不是一样的香甜。”
“傻瓜,”天禄松了口气,“这么多杏子,你摘一个尝尝便是,白泽尊神这般高雅的神仙,种了这百里杏林,怕也不是一人独享的,定然不会计较这些。”
“也是。”音绯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绣帕,系在杏树枝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摘了两枚熟透的杏子,捧在手里。杏子约有半掌大,金黄中透着略微的粉红,很是诱人。
音绯深深地呼吸几口,初来感觉的不适,渐渐消失,转而是一种很舒服的享受,好像在汲取能量一般,浑身舒畅。
将手中的杏子,递予天禄一枚,自己拿起来吃掉一枚。入口即化,甘甜饱满。
天禄掰开杏子,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轻轻放到音绯嘴前,“这个太甜,我许是不太欢喜这般味道,音绯你替我多吃一口。”
音绯接过一半杏子,又将两枚杏核收进袖口,才满足的扯着天禄的袖子往前走。
“鹿鹿,”音绯抬起眸子与天禄直视,“为何我觉得此处略有些熟悉,恍若梦里来过一般,不舍离去。”
“音绯,”天禄半蹲下身子,牵着音绯的一只手拉着她往背上靠,“上来,我背你。你与我一般,都从未离开过薄霍山,这次走这么远,大约是想家了。”
音绯揽住天禄的脖子,闭上眼睛,嗅着杏花杏子的清香,慢慢入睡。
身后,一白衣身影,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握住绣帕的手紧了好几紧,沉思良久。直至肩上落了些许杏花瓣,才隐身消失。
“音绯,音绯,醒醒~”天禄将音绯放到一株杏树下,脱下外套撑起来挡住忽然而来的细雨,“下雨了,不能睡了,会着凉的。”
“嗯?”音绯睡眼朦胧的望着周遭,大片大片的杏树,这薄薄的雨竟成就了一番杏花微雨的缭绕仙境。
“原本你睡着也无碍,只是怕你受了凉,得了风寒便不好了。”天禄把外套披在音绯头上,只许她露出眼睛。
“可是鹿鹿,”音绯再次望了望这烟雨蒙蒙的四周,“为何我觉得这路与我们来时,略有些不同?”
“因为,”天禄害羞的低下头,扯着袖子扭捏起来,“我迷路了。”
音绯把外套举过天禄头顶,让天禄撑着,自己缩进天禄的怀里,“我们且四处走走,许是雨天迷了方向,保不齐能遇到避雨的地方。”
“听你的。”天禄把外套撑好,将音绯紧紧地护在怀里。
的确是与来路不同,音绯此刻深深地相信,他们确实迷路了。因为来时不曾看到竟有一处宅子,门口虽有些暗淡,但好歹是户人家。
天禄略微一愣,紧随着音绯的脚步到门前去。
门内的老仆人似乎已经预知有人前来,还未等音绯天禄敲门,便将大门敞开,“两位可是来避雨的?请进吧。”
“谢谢老伯。”音绯甜甜的一笑,惹得老仆人满眼慈爱。
“随我来吧。”老仆人递给他们一把纸伞,然后在前面引路,天禄接过伞,和音绯一同撑着,跟着老仆人往庭院深处走。
“大老伯,不知贵府如何称呼?”音绯问道,“我们这般会不会叨扰府上清净?”
“无妨,无妨,”老仆人笑道,“这杏花烟雨是杏林的迷阵,只能有缘人踏入,两位与本府有缘,是府上主人特意嘱老奴接两位进来的。”
老仆太特意回避府邸名称,音绯和天禄也不再追问,在正厅屋檐下收起纸伞,稍微拭了一下雨水,便随老仆落坐在客座上。
厅内古香古色,带着自然的棕红色,一股杏花清香淡淡的浮在空气中,似乎是远方来,但又似乎在身旁。
随即,两个俏生生的小丫鬟端着热茶和点心奉到跟前,看得天禄眼睛都直了,这般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怎地能干这种端茶倒水的粗活?冲着音绯各种示意,奈何音绯的神思落到那杏花蕊做的桃酥上,触手微凉,入口甜爽,唇齿留香,这般美味,感动到想哭。
“贵客不如再品一品这杏花蜜芝茶,”小丫鬟偷偷一笑,看着音绯的模样将茶杯推到她手畔,“这蜜芝茶与杏花酥将将搭配,补齐杏花酥入口后的回味,让这杏花酥甜而不腻。”
“竟有这般妙事?”音绯端起杏花蜜茶,轻嗅馨香,细细品啜,“确实美妙,堪比姥母做的蜜糖,这位小姐妹,你赠予我如此美味,我少不得请两位尝一尝我家姥母为我做的蜜糖。”
语罢从袖口内掏了几掏,取出一个绣帕包裹的纸袋,递给两个丫鬟,“我因出门时带的并不多,所以只能给你们这些,若是觉得合意,待我归来邀请你们同去薄霍山品尝。”
“贵府的主人,可是喜穿白衣的纤瘦公子?”天禄起身作揖,朝着正在与音绯谈吃论喝的两个丫鬟道,“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不便呀!”两个小丫鬟对视偷笑,笑声朗朗的退出正厅,徒留天禄一脸懵。
“有吃的有喝的,劳什子去想是喜穿白衣还是黑衣,胖还是瘦呀,”音绯一手端茶,一手拿点心,吃的很欢快,“既然来了便是有缘分,你且操心那般多,会消瘦的。”
嗝……
音绯扑了扑手,不觉间竟然吃饱,心满意足的望着倚在正厅门前的天禄,忽然觉得天禄的侧影真的很美的样子。
“这雨,下的没完没了,”音绯踱步到天禄跟前,“薄霍山好像从未这么长时间的下雨?不知姥母今日是否会念起我……”不由得鼻子竟有些酸。
“两位贵客,今日这雨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了,不如两位随老仆去客房休息一番,待明日天一放晴,便送两位归去。”老仆指引着音绯和天禄去侧厅的两间客房,丫鬟已经备好被褥,退出屋内。
“那我们只好继续叨扰了。”天禄此刻觉得放任音绯迷恋杏花林的杏子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了。
“两位且放心休息,明日一早定会送两位归去。”老仆说完便退出侧厅。
音绯熄了屋内的烛火,躺在雕花的古床上,闻着房内的淡淡的熏香,远处似乎还有那么丝丝的笛音,许是吃饱了的缘故,心中正思考着适才不是睡过,这难道是吃饱的缘故?怎地又困了……
“腓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