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么,隔壁镇上的那个刚上任的谢大人,竟在前天夜里被天上一道雷劈中,就这样金光一闪,飞升成神了!”
“可不是,要说这谢大人本是得罪了朝中新贵才被贬到这处,如今却走了这样的好运,连着那镇上一夜就多了他好几座神像,怕是都想蹭一蹭他这福气了。”
“唉……你说这怎生就没有个雷,劈在我这呢?”
“……”
酒肆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这本是一件稀奇事,可这件稀奇事却让坐在窗边的灵织听愁了面。
毕竟这位新飞升的谢大人,可是她亲手一道雷给劈上了天。
这道雷说来也是话长,都知这三界有四方,四方有三官,为:上元天官,中元地官,下元水官,信徒供奉,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而这三官最喜欢的就是每年比一比这信徒和香火的数量,灵织一向是嗤之以鼻这样的攀比,倒不是觉着三官仙神闲得有多蛋疼,而是自身所管辖的是上天元的四方神殿,平日里做的不过是点一点飞升的薄子给三官增添人手的事,既保不了凡人的平安又改不了运势,自然而然是少有信徒,于是年年都是垫底的那个,若不再嗤之以鼻的避而远之,岂不是输了名声还丢了面子。
可坏就坏在这,灵织越是故作高贵,就越是有神官与她过不去,其中就有一位中天元的景宁地官,揪着灵织不愿撒手,甚至当众嘲笑起四方神殿没有拿的出手的神官。
其实这位景宁地官平日里并不是个喜欢针锋相对的神,只是因为当年掌管四方神殿的那位天官喝酒误事,写错了薄子,害得他白白挨了天雷却无法成为上元天官,自此心里是记下了仇,而那位天官也因此被上天神贬下了凡重渡天劫,灵织这才被上天神划分到了这四方神殿做了主神,这本是他俩的恩恩怨怨,可这位景宁地官偏生就因为她做了四方神殿的主神便也同她过不去,这样的举动无非让灵织生生明白了一个道理
———小肚鸡肠的男人不能惹,小肚鸡肠的神更是不能惹。
“若今年四方神殿能不做这万年垫底,那我安乐殿自愿再送与四方神殿一万香火三千功德。”
灵织想想自家神殿那缺香火的破落模样,又想想景宁地官并未要她拔得头筹,于是咬咬牙,就将这赌约给应了下来。
只是想要增添信徒,那必然是要有位拿的出手的神明,但四方神殿这些年落魄的厉害,就算灵织想着法子送礼也没有谁家主神愿意从自家神殿让出个地官水官来,于是乎灵织才才想着从人间挑出个翘楚来以补四方神殿空缺之位,千挑万选,这位年仅十八就高中状元的谢子虚就受到了灵织的青睐。
原本灵织也只是想将这个凡人给劈上四方神殿在下天元当个保佑凡人风调雨顺的水官,却不想这个谢子虚直冲冲的就飞升上了上天元,可古往今来就没有不修道的凡人飞升至上天元的道理,甚至这飞升的架势,连上天神都不曾见过。
这样的好的苗子自然而然是不可能做灵织手里的小天官,于是上天神亲赐,谢子虚为神上天官,掌管四方运势保四方平安,坐镇四方神殿,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灵织想着这个谢子虚就算成不了一个靠山也多多少少会念着是她将自己给劈成了神仙而给几分薄面,却不想谢子虚新官上任三把火,飞升第一天,就因为看了一下午的功德簿,竟让神殿的仙官将她这一尊主神给请了过去训话。
“簿上有功德八万却不知去向,身为主神,灵织天官,可有解释?”
人未至声先闻,明明语气温和,却让灵织下意识的停在殿门外抖了三抖。
“若是监守自盗,按照人间律法,需流放三千里,不知按照天规,该作何处置?”
灵织前脚刚踏进神殿,就见谢子虚捧着一卷功德簿缓缓转过身来,明明是张玉郎面却冷若刀尖刃,灵织舔了舔嘴皮,连忙赔笑:“这都是些上万年的功德簿,我哪里还记得清这些……”
“那便查。”谢子虚微微低眉,显得格外谦卑:“想必灵织天官将我劈上上天元来,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些糊涂账的。”
灵织有苦难言,只能笑得勉强:“神上天官说的极是,说的极是,那我便去,查查?”
谢子虚满意的点头,朝着她恭恭敬敬的一拜,将衣袖一挥又不知抽取了那年那月的功德簿继续查阅起来,灵织现在终于是明白,为何地上的皇帝老儿明知他是个能臣却还要将他贬到穷乡荒野之处当个小官了。
灵织想着谢子虚也就是头几日查的严些,于是这才借查事之由下凡避难,来到人间小酌两杯。
酒肆里的人还在谈论谢子虚的过往,灵织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端起梅子酒凑近了闻一闻,正要喝下,一只手却按在了杯口,灵织抬头,只见谢子虚嘴角含笑,微微抬眉:“天官饮酒,有损道行。”
“天杀的——”灵织从未想过自己的弹跳力是这样好,酒杯碎地迎来众人目光,谢子虚并未显露真身,所以见到的也有只灵织一人指着空气对骂,暗暗都在猜测眼前这位姑娘是不是坏了脑子。
“灵织天官似乎很不乐意见到在下。”谢子虚又作出那一副谦卑有礼的模样,灵织讪笑,咳嗽了一声掩过刚才的失态缓缓坐了下来:“你我为同僚,我又怎会不乐意见到你呢?”
“只是神上天官可否给我一个薄面,不再追查这功德之事?”灵织顿了顿,将眉头紧蹙:“天上同凡间本就无差,你在人间得罪的人还不够,还要将天上的神也得罪一遍吗?”
谢子虚难得不笑了。
“神殿里缺多少,我便补上还不成么?”灵织可不愿因为这样的小事将四方神殿从上至下盘问一遍,毕竟就连一个小小水官背后都是有人撑腰,她可不想就这样无端的就得罪了哪位位高权重的天官,然后落得个惨兮兮的下场。
“从建殿至今,共有一百七十三万功德不知去向。”
谢子虚一句话使得灵织的牙关不受控制的开始打颤。
天爷啊,她可真是给自己劈了个祖宗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