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悲观离合一场空
她疑惑的问主持:“这树精当真有这么厉害?竟能不死?”
主持遗憾摇首:“大罗金仙可收也。”
徐青崖仰躺在地,愣愣的看着湛蓝清澈的天空,他本跳动的树心内丹已然暗淡,维持性命的是一簇蓝火。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死大于哀默,他只学习过看到过爱人生恨离隙,却从未亲身感受过,头遭感受只有入髓的疼痛。他看书上记载人妖殊途,他看书上人妖相恋,他看书上爱恨情仇,他看赢敛的眼中再无爱慕,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松鼠精,他的小松鼠,若他死在这里,再没有棵树愿意为她遮风挡雨,若他死在这里,也只有她肯伤心。
他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在每日严刑拷打下活着。很快,他清垢的国运好了起来,战事告捷,后宫再诞皇子,庄农丰收,丞相派兵,一切都在变好,只有他在遭受磨难。他拯救了岌岌可危的王国,却没有人拯救身处炼狱的他。
徐青崖苦难的熬着,直熬到赢敛的回心转意,也许是他的惨不忍睹也许是她的余情未了,也许是上天垂怜,徐青崖被带回了公主府内。
赢敛隔着一页纱屏同他讲话。
她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徐青崖流下一滴泪,他的眼泪早已干涸,却在听到这一句问语时,接二连三的再掉落下很多滴,他说:“我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他艰难的攀着床头半起身,努力的辨认纱屏后赢敛是何神情,“我救了你。”
他并非是想邀功想击溃赢敛心中的防线,他只是在书籍上看过一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相报不了,那便以身相许,还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将两句话生搬硬套的链接在一块,期冀着能和赢敛重归于好。
赢敛凉薄的反问:“那又如何呢?”
她似是带着怒说的话,“你是祸乱纲纪引啸灾难的精怪,你出现在我身边绝非巧合,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南巫那些擅长巫蛊之术的刁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祸害!”
不得不说身处高位的强权者常患有被迫害妄想症。
徐青崖翕动唇齿无力的解释,“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你就是。”赢敛怒不可遏的一脚踹开薄如蝉翼的纱屏,短鞘匕首狠狠的钉在徐青崖头侧,她愠怒的质问:“你说你不是,那我国为何三十万将士折损在沙场,你说你不是,那为何我军的情报会被敌方知晓,你说你不是,那为何关了你之后,我军告捷匈奴退出圈外呢。”
徐青崖固执的只重复那句话:“我不是。”他被术法伤到心肺,说话有气无力的消沉暗哑,“我明明帮了你…”
“帮我什么了?”还未尽的话已被赢敛尖锐的呵斥声打断,她根本没有给予徐青崖解释的机会,只是武断的发泄心中愤懑和自我感动自己对徐青崖的留情。“我告诉你。”她俯下身,鼻尖和徐青崖挺翘的鼻尖轻触着,“你就是祸害,是我违背父亲的指令将你救下,是我救了你,你这辈子都得为我做牛做马的补偿我,你这辈子都得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
徐青崖发滞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恨我?”他浅显了解到的爱并非这般,他所了解的爱是快乐,只有恨才会让人这般痛苦,痛意迁延到全身经脉,日日夜夜都备受折磨。
赢敛闻言笑的狞恶,她将匕首提出,锋利的刃身在徐青崖的面颊上狎玩的拍了拍,“我分明是爱你的。”
徐青崖便信了,他坦诚他的心坦诚他的一切,全身的痛意因为一句爱消散了不少,他努力的撑出个微笑,“我…”又是猝不及防的痛,赢敛手提着剑刃顺着他以往的伤口又重新劈开新的痕迹,仿若将他开膛破肚,徐青崖大睁着眼,口齿不断逸出腥血,他仰起的半身颓废的倒下,赢敛眼疾手快的将匕首收回,冷眼旁观血瞬时氤氲了整个榻间,有些溅落在她冷俏的脸上。
她开口带着绝对的公义正直,“我若还恬不知耻的爱你,我三十万亡命战士泉下如何安息,我若爱你,愧对我为尊者的骄傲。”
徐青崖突然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意义,他犹如死心那天愣愣的顶着龙凤呈祥的床幔,所有的话语都被涌出口的腥血压回,那些书籍上记载的甜腻爱情粉碎,赢敛将一瓶伤药随意的扔上榻,“反正你是树妖死不了。”
徐青崖感觉累了,他闭上眼,任血四淌将他埋葬。
我从一场痛苦梦魇中惊醒过来,不知道为何会梦见徐青崖的往昔,可能是那树精早已计量好的同情戏码,也可能是三清玲与碎魂间的息息相关。徐青崖的爱情故事可总结归纳,他虐她,她虐他虐他虐他,俗话说的追妻火葬场莫过于此,狗血之余不免让我有些唏嘘,树精跌宕起伏伏伏伏,一直伏的人生里除开单纯无知,就是痛苦伤悲,传统意义上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形象与之不相匹配,因为没有哪个渣男像他这么惨。
想了一会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所地牢内,我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从草垛堆里站起身来,和牢狱门口不知盯望了我多久的嬴敛对上眼,她提着剑,长裙摇曳身后拖缀血渍,双目微凸无神,自言自语的说:“你跟徐郎是一样的人,你也杀不死。”
本质上来说大同小异,都是长寿加点术法。我啧了声,回她道:“差不多吧,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将东西给我呢?”
她双眸突然迸出些希望的熠光来,激动的抓住牢门问:“你是不是要用这个东西救徐郎,这本就徐郎的东西,你是不是徐郎梦中常念的松鼠精,我将东西还给你,你就会救徐郎吗?”
我模棱两可的回答她:“你说呢?”
她说:“我要你肯定的回答。”
“那必是不可能。”我挠了挠脑袋,“你自己将他的肉躯糟蹋成什么样了你不清楚吗?他是有血有肉的精怪,又不是石头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