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内卫。

　　建在整个皇宫的最深处。

　　除了常宇珩和长亭内卫之外，只有皇帝一人可以随意进出。

　　这么多年，无论何时皇帝想要到长亭内卫问事，随身侍卫也只能站在大门口等待。

　　即便是寒冬腊月漫天飞雪，一旦迈过长亭内卫的大门，皇帝就只能一人前往。

　　这规矩是皇帝自己立下的，所以几十年里从未有过破例。

　　长亭内卫以它雷打不动的地位，赫然屹立在每一个深处皇宫的人心中。

　　它不可侵犯，甚至不可靠近。

　　它像一把藏在暗处用来杀人的利刃，更像一双在黑暗中观察人心的眼睛。

　　它是皇帝手中最后的底牌，是整个上京人人听而生畏的名字……

　　…

　　李卓被押进长亭内卫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在宫中生活多年，他怎会不清楚长亭内卫什么样的地方。

　　这里除了皇帝之外，所有被抓的人，进来的时候是活人，出去的都会变成一具尸体。

　　而除了长亭内卫里的人，也没有人知道那些被杀的人最后被如何处理。

　　只是当李卓看到院中参天的古树，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脚边，还有大堂内的一片辉煌明亮时，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原来这就是长亭内卫啊！

　　——原来这就是长亭内卫啊……

　　李卓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感慨着。

　　他从前也只是听说，听说这里一片黑暗，甚至阴森恐怖得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如今他亲眼一看，真就应了那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只是有点可惜，他没法子向外面的人解释这里的真实模样了。毕竟他这辈子，怕是只能走到这里了。

　　李卓知道自己犯了错，从他决定逃出皇宫的那一刻开始，这个错误再也没有机会纠正了。

　　离开皇宫前，一位宫中的老人曾问过他，这么做会不会后悔。还想要留住他，希望他不要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卓想了很久，也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会不会后悔？

　　——这么做会不会后悔？

　　可每一次，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

　　所以这一路上，李卓从未开口说过半个字。

　　一个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另一个是因为他清楚，此时的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的双手被捆着麻绳，身边还有两个长亭使一路押着他。

　　李卓本以为自己到死都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了，直到他见到了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

　　…

　　常宇珩站在大堂里，焦急等待着常乐和辛九州，等待着那个从宫里逃出去的“贼人”。

　　过了一会，他终于看到了常乐和辛九州的身影，也看到了已经被捕获的“贼人”。

　　只是这“贼人”一直低着头，常宇珩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常宇珩眼看着“贼人”越走越近，最后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李卓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和他面前常宇珩四目相对。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亲眼所见，李卓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十年前那个和他一起携手入宫的少年，如今竟然成为了皇帝手中一把坚不可摧的“利剑”。

　　李卓看着常宇珩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如月光般冰冷的目光，开口说道。

　　“常毅？你竟然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常宇珩终于看清了“贼人”的模样，也就在他看到李卓的一瞬间，他恍惚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

　　下一秒，他仰起头大笑了一声。

　　“好你个李不凡啊，你又何曾变了？”

　　这一幕让站在一旁的常乐看傻了眼，他不知道李卓为什么叫父亲常毅，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认识。

　　“哈哈哈，好多年都没人叫我李不凡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从来就只有你这么叫我啊！”

　　李卓也笑了，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双手正在被绑着，甚至还想抬起手拍拍常宇珩的肩膀。

　　“因为这名字本就是我给你起的啊！”

　　常宇珩收起了几分冷峻的目光，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故人重逢的喜悦。他朝李卓走了两步，为他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索。

　　李卓没想到常宇珩会给自己解开绳索，所以即使手上的束缚消失了，他的两只手还保持着扣在一起的样子，并没有再一次抬起手。过了好一会，他的双手才自然垂在身体的两侧。

　　“哈哈，是啊！李不凡这个名字啊，可不就是你给我起的吗！”

　　与常宇珩之前的笑声相比，李卓的这声笑显得有些突兀，还带着几分生疏和恐惧。

　　“李不凡啊，你还真是应了我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了，注定不平凡啊！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偷皇后的金钗吗？”

　　常宇珩扔掉手中的绳索，两只手叉在腰上，一脸疑惑的看着李卓。

　　“如果我跟你说，皇后的金钗不是我偷的，你信吗？”

　　李卓的语气极其平淡，双眼直视着常宇珩的眼睛，目光坚定且从容。可又看不出是他因为内心坚定，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那你又为何在出宫之后行偷窃之事呢？”

　　“为了让大家相信，金钗就是我偷的。”

　　李卓的回答依旧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好像忘记了自己刚刚否认过偷盗皇后金钗一事。

　　“李不凡啊李不凡，你真是有点意思啊！”

　　虽然李卓的回答前后矛盾，但是常宇珩在心里已经可以确定，皇后丢失金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他知道的这么简单，这里面一定还牵扯着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常宇珩看了一眼面色如水的李卓，他决定单独和李卓聊聊。

　　“常乐，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李卓聊聊。”

　　“是，父亲！”

　　常乐的心里还充满疑问，但是既然父亲已经发话了，他只好先行离开。

　　…

　　走出长亭内卫大堂，辛九州也没看明白刚刚是什么情况。

　　“少爷，老爷和李卓很早就认识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我从未听父亲说过任何有关李卓的事啊！”

　　常乐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李卓”这两个字的全部信息，无论他怎么想，都是空白。

　　“老爷为什么叫他李不凡呢！”

　　“李不凡……可能是他之前的名字吧……”

　　“李卓又为什么叫老爷常毅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