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师尊替我受伤了?
三日后。
“师尊,马车备好了。”江斯年肩上斜挎着包裹,一手提着剑,冲着容与微微一躬身,倒有些英姿勃发,少年意气。
容与点了点头,向着山门外走去。
按理说,天琰派修的是琴法,门派上下无人佩剑,奈何江斯年从未修习过天琰派心法,只懂得一些简单的剑招。容与思及山下凶险,还是从库房里翻出了一把尘封许久的剑给江斯年佩上,以作防身之用。
剑被翻出来的时候落满尘灰,容与便赐了个名,叫落尘。
名字起得不能再随便了,好在小白花也没说什么,反而走哪里都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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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外站着十几匹高头大马,还停着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
容与望着马车叹了口气,想着原著里的掌门师尊一袭红衣,骑着白马一骑绝尘,说起来也是很飘逸俊朗的。她也挣扎过骑着马试一试,然而作为一个正正经经的现代人,骑马真的超出她能力上限。
所以容与还是心安理得地踏上了备着冰镇瓜果和精致糕点的宽敞马车。
江斯年与容和点的几个优秀弟子也纷纷上马跟着马车行进。
容与一边吹着凉风吃着西瓜,一边与系统君侃大山:“系统君,石河镇那个河妖难不难打啊?”
系统君凉凉道:“难打。”
“嗯?”容与挑了挑眉:“我记得书里容和三下五除二就把河妖打倒了,还把貌美如花的女主带回去养了。”
系统君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温柔魅惑的清澈嗓音里添了几丝慵懒的意味,他道:“阿与,你和容和还是有些差距的,更何况你还从未实战过。”
容与撇了撇嘴,坐起身子反驳道:“你怎么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虽然还没有实战过,但我总觉得我上辈子实战过好多回,完全够杀死那只河妖的。”
系统君沉默不语。
容与以为是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无厘头了,解释道:“我说真的,我真觉得我上辈子穿着一身红衣骑着白马斩妖除魔,帅爆了。”
系统君闻言,静默良久,直到容与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忽然收敛了嗓音里的笑意,低声认真道:“我也觉得。”
车内突然涌入一阵微凉的风,系统君清澈低沉的嗓音莫名有些沙哑,混着风声一起传入容与脑中,容与差一点以为她听错了。
容与咳了一下,突然不好意思再问,转移话题道:“那个,系统君,要是我真的没打过,能不能给我开个vibr /通道什么的,帮忙改下剧情走向啊?”
系统君笑得温柔:“不好意思,积分不够,无法兑换。”
容与:“……”
容与不死心地挣扎了下:“就不能走个后门吗?”
最后那个“吗”字的尾音还没消散,马车里忽然又吹进一阵风,这风里含着无数冰凉潮湿的水汽,容与皱了下眉,却不想紧接着一声水潮拍岸的巨响呼啸而来。
车外忽然一阵人言嘈杂,马儿的嘶鸣声不断。
容与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扔了手中啃了一半的西瓜,掀开车帘,向后望了一眼。
马队后十几米,片片山林被猛烈的洪水吞没,正汹涌着向他们吞噬而来。几个门派弟子骑的马儿早已吓得腿软,慌乱中嘶鸣着抬起前蹄又重重落下,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一步。
一派混乱。
容与皱了皱眉,没想到那河妖不等她去找它,竟抢先一步打上了门来。
她立刻清了清嗓子,混着真气发声道:“大家别慌,弃马到我马车后面来,立刻御琴布阵!”
那几个门中弟子不愧是容和钦点,反应也算是快,听到容与的命令立刻下马,在马车后布下琴道御魔阵。
容与低声捏了个诀,闪身站到马车顶端,微微低头看着不远处向他们肆意翻卷而来的洪水,红唇不由轻抿,来的正好,她正想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功法深厚到什么程度。
容与右手红光一闪,立时召出一把红玉琴,纤纤十指轻轻拨动琴弦,泠泠琴音带着浑厚的真气飞向汹涌的洪水,霎时间将洪水阻挡在十步之外,那洪水虽不断澎湃叫嚣着却不能再前进一步。
容与勾起唇角,指下灵活翻飞,琴音瞬时变得狠戾霸道起来,伴随着激烈的琴音,玉弦上猛地射出十数根红箭,直直扎进汹涌的洪水中去。
红箭射进洪水中的刹那,激起层层一人多高的水浪,浪里猛然传出一声愤怒的低吼,然而低吼声过后,那红箭却支支尽数被洪水吞没,了无痕迹,而那一人多高的水浪却一下下猛烈地拍打在容与设下的结界上。
水浪强大的力量反噬在容与身上,容与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歪头看着洪水挑了挑眉,指尖拨弄琴弦,再次冲着洪水连连射出十数支冒着烈焰的红箭。
支支红箭入水后都激起一声声巨大的爆破,然而除了让洪水借力打力,将那些激起的水浪击打回结界外,似乎一点都没伤到它。
容与皱了皱眉,这怎么回事。
正愁着,脑海里突然响起清澈而磁性的声音:“水能借力打力,不要盲目攻击它。”
系统君?
容与惊喜地弯了弯嘴角:“你肯帮我?”
那磁性清澈的声音笑得温柔且魅惑,道:“给你开个后门。”
容与一下便安了心,道:“那我接下来怎么办?”
“世间万物都有弱点和死穴,找它的死穴。”
“死穴?”容与握紧十指,看了一眼满目萧条的山路,都是汹涌泛滥的河水,哪里有死穴?
“死穴一定在一个和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的位置,观察。”
观察……容与一双眼睛死死钉在泛滥的洪水上,和其他位置都不一样的地方……到处都是水,哪里不一样了?
等的时间越久,洪水拍打结界带来的反噬就越大,容与心里越发焦急,额头上也冒出了些细密的汗。
“别急,用心看,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好好想想方才你攻击它的时候,是不是遗忘了些什么。”
遗忘了什么?容与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起来。
方才攻击它的十数支箭射向了不同的地方,都激起了水浪,但是……除却一个位置!
容与唰的睁眼,看向那个地方,定睛细细一看,那里藏着一处细细的涡旋,所有湍急的水流都会绕过那个地方。
一定就是那儿了!容与勾唇,十指快速拨挑琴弦,连发数十支红箭,直直射向同一个地方。
洪水无法躲避数十支快箭的疯狂射击,无数红箭尽数射进了那处细细的涡流。
浑浊的河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怒吼激起层层一楼多高的水浪,直直拍打向结界。
容与勉力站住身形,十指翻飞,立刻拨动琴弦维持住结界,马车后的弟子见状也纷纷奏琴助容与一臂之力。
那河妖被射中了死穴,激起的水浪不一会儿便尽数退下。容与笑了笑,正想再射几支箭就此了结了那只妖,却没想到,心口忽然一痛。
容与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结界,却看到江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手持着落尘将她设下的结界划开,虽然以他的功力只能勉勉强强将她的结界划破一个微小的口子,但此时,却完全够那只被射中死穴的愤怒河妖见缝插针,将水猛烈地灌进来。
眼见那洪水要尽数扑打在来不及躲避的江斯年身上,容与只来得及低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随后便下意识的迅速飞将下去,一把将江斯年推开,自己带着真气砸出了一掌,直直堵在结界的口子上。
直面洪水的巨大冲力,即使容与修为再深,还是生生逼出了一口血。然而容与此时却顾不得这些,河妖被射中死穴挺不了多久,只要她熬到它支撑不住逃跑,就能活命。
容与胡乱地抹了下嘴唇上的血,渐渐加深自己的掌上的真气,眼角余光好似瞥到一旁的江斯年又要靠近。
容与咬着牙吼了一声:“离我远点,我身上爆发的真气碰到你,你也活不了。”
容与的本意是想威胁江斯年不要再试图靠近她,伤害她。然而这话传到江斯年耳里,却变了个意思,刚刚容与一把推开了即将被洪水吞没的他,自己生生支撑住结界,他以为容与不让他靠近是在担心他受伤。
江斯年下意识地停了动作呆愣愣地站在容与旁边,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想要靠近,到底是要靠近帮容与,还是趁乱给她一剑,他完全不知道。
他的心完全被刚才容与的那用力一推纠缠成了层层乱麻。
本来他好不容易探听到容与此次要下山除妖,一心想讨好师尊让他跟出来,他便可以趁乱逃走,甚至运气好的话,报仇雪恨也说不定。
可是一直戏耍他的师尊怎么会真的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他呢?
江斯年怔怔看着师尊拼了命支撑结界的背影,脑海里却全都是刚才生死时刻师尊一把将他推开时的样子。
他忍不住全身颤栗,难道师尊心中,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回想过去,虽然师尊愿意戏耍他,亲近他时也并不在意他是否愿意,甚至在他拒绝时会威胁逼迫他,但是师尊好像从来没有让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欺负过他。即使他做了过分的事惹师尊生气,只要他向师尊示弱,师尊或多或少都会心软。
江斯年越想越乱,越乱越开始自我怀疑。这一回,他……做错了吗?
他呆呆站在一旁,本该趁乱逃走的脚却像长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容与也不管江斯年怎么想,见他不再靠近,沉下心,低吼一声,再次发力。
那洪水连着几声低吼,似是想再激起水浪拍打结界,却渐渐无力激起任何水花,又眼见容与的真气似是用之不竭,而且还在渐渐加深,只能“哗”的一声,慢慢退回深林中,不见踪影。
容与强撑着一口气撤回结界后,脑子里阵阵发黑,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一开始不得不扔掉的那半块西瓜,让她吃完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