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重逢?
傍晚,天琰山后山。
江斯年一身秋色的长袍,手执落尘,飞身上了枝枒,划出一道剑光。剑风所过之处,满树青叶纷纷而落,他加快步伐,踏叶落地,低身横腿一扫,满地尘土飞扬,他随即旋身而起,挽出道道漂亮的剑花。
他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天地间只余一道秋色身影,还有漫天飞扬的落叶。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江斯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一张花瓣唇含着淡淡笑意,似是氤氲着水汽的杏核眼微微弯起,右眼角长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记,将那副如雕似刻的花容月貌里几许深藏不露的柔弱风情尽数展现。
看到江斯年又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她忍不住弯唇,开始鼓掌。
听到掌声,江斯年一愣,立刻停下了动作,警惕的回头,看清来人的样貌,不禁诧异的挑了挑眉,道:“是你?”
“难得公子还记得我,”秦以斐勾唇,弯起杏核眼笑了笑,向江斯年走近了几步,“天琰山主琴道,江公子谢聘宴上一曲清疾曲震惊四座这我是知晓的,却不知原来江公子还会舞剑?”
江斯年微微有些喘,之前舞剑的速度超出了他的负荷,他抹去了额头不断滴落的汗,看向秦以斐的目光带了些许歉意:“那日,没能救出姑娘,抱歉。”
秦以斐摇头,笑意里带了些惨淡:“这不怪你,冷眼旁观才是人之常情,我理解的,你能挺身而出,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话说,”她抬眼看向江斯年,“当时你为什么会救我?”
江斯年走到一边的石桌旁坐下,低声道:“可能是我们很像吧,”顿了顿,他抬头看向秦以斐,“你是……怎么成为东宫仙尊的徒弟的?是被他救了吗?”
秦以斐走过来,坐到江斯年对面,抬头望向天边的圆月,笑道:“是,也不是。”
江斯年不解的挑了挑眉。
“你师尊身上有一股很好闻又很特别的味道,救我那时,虽然换了一副容貌,但今日我凑近她时,一闻便发现了,是她。”
江斯年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双狭长的凤眸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道:“你是说,我师尊救了你?”
秦以斐转头看向江斯年,水汪汪的杏核眼映衬着温婉流淌的月光,浅笑嫣然:“那日她义正言辞拉走你,可没过两日,她便又来找我,不仅烧了我的卖身契,还给了我盘缠,让我去找我师尊拜师学艺。”
她吸了口气,又抬头看向月亮:“可能你说的对,我们有很像的地方。所以你师尊虽然嘴硬,可后来还是心软来救我。”
江斯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以斐托着下巴笑道:“你师尊待你很好。”
江斯年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倏地起身,冲秦以斐作揖告辞道:“夜深了,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秦以斐刚想张口拦住他,却见他已经迈出了一步,不由得也随之起身,想拦在他面前。
却不想,一阵轻柔的夜风吹过,吹起了江斯年的几缕黑发,缠上了秦以斐发髻上的银簪。
银簪插的很死,江斯年并未注意,往前走了一步,不由扯得头皮微痛,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退一步不要紧,拉着刚刚起身的秦以斐也往前了一步,秦以斐还没站稳,这么一拉,直接面对面跌在江斯年怀里。
江斯年一愣,下意识的接住秦以斐,待缓过神来,刚想退后一些拉开距离,不妨秦以斐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她道:“别动,拉下这银簪,我发髻便散落了。”
女子在男子面前散落头发是有些忌讳,江斯年闻言不再动,手握住了剑鞘,想把发丝一剑斩断。
秦以斐却忽然握住了江斯年的手腕,在尽量不拉扯到发簪的前提下缓缓抬头,正视江斯年道:“先别急着走,你还没有同我介绍你自己呢。”
江斯年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她都听说自己清疾曲名震四座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他现在毕竟着急找师尊,还是按捺下了心里些微的不耐烦,简单答道:“我姓江名祜,字斯年。”
秦以斐好似并不在意他回答的是否详尽,浅浅笑了笑,一双俏丽的杏核眼微微弯起:“於万斯年,受天之祜。好大气的名字,取名字的人定是希望你承蒙天祜,仙史留名。”
江斯年闻言一愣。
秦以斐接着道:“我姓秦,闺名以斐,”她顿了顿,脸颊悄悄升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那双流淌着婉转月光的杏核眼依旧含着笑意直视着江斯年,“以是‘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的以,斐是‘闻诗闻礼,斐兮璨璨’的斐。”
她越说越小声:“你记得了吗?”
江斯年听到那句“以尔车来,以我贿迁”,心跳便有些莫名的加快,秦以斐的双眸如月光般澄澈,他微微低头,不敢直视,道:“我记下了。”
秦以斐低头笑了笑,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啪嚓”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幽秘的深夜里格外突兀。
江斯年抬眼,却忽然瞧见一袭红影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似是手里拿着的果盘不甚脱手打碎,各种果子滚了一地。
那红影也不顾地上滚了一地的果子,转身便抬脚走了。江斯年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师尊看见他和秦以斐如此动作,误会他们有什么了?
江斯年一慌,也不待秦以斐说话,直接拔剑出鞘,斩断了缠绕银簪的那缕头发,迅速追随那红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