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面线小摊贩的摊主名叫山水,个子不高,有著胖墩墩的身材,黝黑的肤色,眯成缝的小眼睛以及一脸的落腮胡,此时正在自己的摊位前满头大汗的忙著,抬起头见到两位鬼差大人,连忙开口招呼道:“两位大人,不好意思,您们若是为了红面线而来,今日可能吃不到了。”
山水望著今日排队的游魂数量,估计这锅里剩下的面线大概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卖完,频频向鹿文与鹿冕致歉。他向来对地界的顾客一视同仁,毕竟已经排在队伍当中的游魂都是起了个大早前来排队,不能让顾客觉得摊主对鬼差大人有差别心。
“不要紧,我们是来寻你的。”鹿文看著山水如此客气,连忙解释让他别放在心上。
“寻我?!那您稍等,这就快收摊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收摊。
鹿文与鹿冕站到一旁等候,山水暂留在七重街上许久,只要鹿冕与鹿文没有当差的时候,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谈天,但此刻有著其他游魂在旁,刻意表现生疏。
“若是到最后山水被老宰相带走了,这面线可就吃不到了。”想著地界驰名的红面线或许就要消失,鹿冕真心舍不得。
“八字都没一撇呢。”
听见鹿冕已经开始烦恼吃不到红面线,鹿文笑著回答,会不会烦恼的有些早。
“也是,我们也无法确定,老宰相要如何让这几个游魂对金雨伯的历劫产生帮助。”
毕竟老宰相只说要让前世有缘分的朋友们前来帮忙,并没有说清楚他老人家的计画。
山水结束了一整天的生意,终于有机会坐在板凳上喘口气休息一会:“两位大人,寻我有什么事吗?”
“山水,你生意真好,我实在太羡慕了。”鹿冕走近山水的摊位前,探头看著那一大锅面线已经卖的精光。
“请坐,请坐。”找出两张凳子,邀请鹿冕与鹿文坐下,给他们添了两杯茶。
“鹿冕大人,您客气了,我这不也是为了赚钱投生嘛。”
“你别再乱借钱给其他的游魂朋友了,明明早就该去投生了居然还待在这里。”鹿文看不下去说了他几句。
其实山水早就攒够了文钱可以走上奈何桥前去投生,只是太相信好友又将文钱借了出去,朋友连夜排队离开了,山水则留在地界继续工作,为了这件事鹿文把山水抓到自己跟前训了一个晚上。
“我知道,我会的。”
“目前存了多少钱了。”鹿冕好奇问道。
“两....两文。”山水回答的有些心虚。
“两文?!面摊生意明明那么好,怎么可能只有两文。”听见山水的答案,鹿文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瞠视著山水:“你说,你是不是又借钱出去了。”
“这不过年前借的吗…那孟水堂里的二厨胖子说在幽都城门口遇见自己八百年前的老婆,想一起去投生,你看一段感情记了八百年,难得啊,就借给他了。”山水眼神飘移不敢直视自己的鬼差朋友。
记了八百年?!鹿冕听见山水的话,翻了个大白眼:“你信不信,他老婆肯定欠了他钱。”
鹿文心中一团火气一上来,手放在了腰间:“我真的忍不住想拿出追魂锁,鞭你个几下,看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怎么会屡劝不听的呢?!都白骂了。
鹿冕看见鹿文就要失去理智,赶紧动手拉住他按在追魂锁上头的手:“别闹啊,这里可是幽都,不是凡间。”
“你别拉我。”
“鹿文…你忘了老宰相说过,要低调吗?!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冷静点。”
看著鹿文如此愤怒,山水低著脑袋,小声的说:“您就别生气,我发誓,今年开始,绝对不借了。”
听见山水的话,鹿文虽然依旧拉长著脸,但终于愿意放下按在追魂锁上的手,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头。
鹿冕一脸无奈的看著山水,胖子那种游魂说的鬼话能相信,那粪都能食了,山水这人长的胖墩墩的应该没人感招惹他才是,怎么一直在吃闷亏呢。
“您们找我所为何事?”
鹿文与鹿冕二人被老实的山水气的头顶冒烟,一时之间都忘了来找他是因为老宰相的请托。
鹿文将金雨伯领旨下凡七世历劫的来龙去脉以及遇到的挫折告知了山水。
金雨伯下凡历劫投生的第二世,山水正巧是他的伴读书僮四九。
“山伯公子…..”山水神色哀伤,原以为那一世自己陪读的公子梁山伯英年早逝之后,可以投生好人家,没想到之后的历劫也是受尽折磨:“虽然不明白土地公公希望我们用什么方法帮助公子,但我愿意试试。”
“当真?!那你的面摊怎么办。”鹿冕看著这生意好的不得了的小面摊觉得有些舍不得。
“那一世里,公子真的很照顾我,不嫌弃我家里穷将我带在身边,还教会我读书写字,也因为识字,在公子早逝之后,我虽离开梁府但日子也不太差,平稳的过完一生。”
在那个时期,能够遇见好主子的机会少之又少,曾经是四九的山水,一提起山伯公子眼眶泛红,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既然你同意,那我就回报天界,待我两寻到另外两位游魂,就通知你一同出发。”
“好的。”山水点头。
得到了山水的首肯,鹿文与鹿冕看著手上的名单,准备寻找第二位地界游魂。
“游永泉,这个名字,怎么从来没听过。”鹿文看著鹿冕由再生阁取回的资料,心生怀疑:“你不会写错名字了吧?!”
“不会啊,我再三确认过。”
鹿文与鹿冕来到再生书上头登记的地址,七重街十三号。
“游永泉,游…”鹿冕站在门前大声的喊著。
“别喊了,他不在。”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回应。
“那要去哪寻他啊?”
“投生队,这不节气到了,正在日夜不休的赶工熬著孟婆汤吗?!”
原来在孟大姊底下工作,难怪他俩不认得这个人,孟婆的厨房是地界游魂的工作当中最吃力的,每两年由鬼差们抽签决定哪些游魂必须去到孟婆厨房工作,抽签的那日所有游魂都神经紧绷,抽中的游魂倒地哀嚎,没有抽中的则大声欢呼。
游永泉虽然住在七重街上,但煮孟婆汤这份差事实在是太粗重了,每天回到七重街就累的跟狗似的倒头就睡,睡醒又得去工作了。
来到烹煮孟婆汤的灶房中,孟婆的灶房有十四个炉台,日以继夜不停的烹煮著,灶房里的游魂们在热气腾腾的灶房中,挥汗如雨,不是在为了孟婆汤备料,就是站在炉台前不停的搅拌著锅子里的汤。
“游永泉。”鹿冕一进到灶房,开口大声喊著。
原本在炉台前拿著大汤勺打著瞌睡的游魂,听见有人唤著自己的名字惊醒了过来,转过头去看见是鬼差大人来寻自己,心头一惊,睡意全无。
“大人,小的在此。”听见鬼差大人的呼唤,游永泉赶紧丢下汤勺,快步来到鬼差大人面前。
“我可以的,无论天界需要小的帮什么忙,我都可以配合。”没有什么比这儿更糟的。
听完鹿文与鹿冕解释了来龙去脉,游永泉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游永泉与韦小春是第六世时在学堂里的同班同学,游永泉隐约记得听过学堂里其他的同学提起,韦小春只参加过一次科举就遭逢意外失去性命。
没想到这名坐在自己隔壁的同学大有来头,完全没有过问需要做什么,就草率的答应了请求,心中盘算只要能离开这成天累个半死的孟婆灶房,要自己做什么都好。
找到了地界的两名游魂之后,鹿文与鹿冕动身前往凡间,寻找名单上头的第三名游魂。
梁城,淼河
“爱钰,爱钰。”鹿冕一抵达淼河河岸旁,就开始寻找名单上头的游魂,大声的念著名单上头的名字。
“啵啵,啵啵。”
原本平静的淼河水面因为鹿冕的呼唤起了变化,不断的冒出气泡,由小渐大,最终成了一个大漩涡团团转著,“大人,新年好啊,寻我吗?”爱钰由水底出现,平躺著漂浮在水面,正面朝上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的妈啊,你是不会站起来说话吗?!”鹿冕吓得跳了起来。
“好的。”爱钰缓缓漂向岸边,站起身来,全身上下都湿答搭的,脸色发青,头发贴在脸上。
鹿文看不下去,开口劝道:“其实水鬼是不一定需要这样过日子的。”他明明见过不成天泡在水里,干净清爽的水鬼。
“这不就过年到了,成天有孩子来河边玩耍,捡起石头丢在水中,我觉得吵,偶尔装装样子吓吓人。”爱钰笑盈盈的回答。
看著狼狈的水鬼爱钰对著自己笑,笑的鹿文与鹿冕两人头皮发麻,怎么不笑还好,爱钰一笑反而带给他俩一股阴森的感觉。
“你还记得韦小春吗?”
“当然记得,他可是我过去世里所仰慕的男子。”
爱钰的前世曾经与韦小春是邻居,给他写过情书,得知韦小春早已心属贾又君,自己还伤心难过了好久。
鹿文与鹿冕将金雨伯的故事告知爱钰。
“原来我曾经喜欢的人不只是长相俊秀而已,还是天界仙者投生,看来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听见韦小春是仙者转世,爱钰有些自豪,但话才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这辈子的遭遇,就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哗啦拉的流下:“可惜我这一世眼睛瞎了,居然看上那名负心汉,误了终身。”想起自己那名进京赶考的负心情郎,爱钰心痛不已。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一直守候的情人,成功考取功名返回故乡,却得知情郎接受皇上的圣旨迎娶了公主,一心期盼情郎回乡团聚的爱钰,心碎一地。
爱钰最终选择在梁城旁的淼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答应帮忙,可以有什么好处?”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的傻姑娘爱钰,在淼河的这些年,她已经完全清醒,此刻的她要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我们定会向上奏冥皇与天界,请求任务完成后减免妳的责罚,尽速安排投生。”
爱钰眼中泛著泪光,回头望著自己身后的淼河,对于高中状元的负心情郎心中早已不再有任何留恋,此刻的她不能放弃这个可以立功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