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就在“原初”这个名字脱口的同时,下降的石门突然静止了,身后的咆哮声也无影无踪。
解琴心满头大汗,虚弱地喘着粗气,那石门已死死将他拦腰压住,从后背压到膝盖,嵌进了肉里。
一抬头,蝴蝶小筑那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店主,正背负着双手,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肩上停栖一只乌鸦,振翅而鸣。
“哦,是解公子召唤在下么,不知是怎么了呢?”
“原初,原初,你可是来了。快救救我,我要压死了,我要憋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解琴心脸贴着地上的泥土,挣扎着伸出手抓住原初的脚,哀求。
“是么?真是意外啊。在下还以为解公子终于完成毕生的心愿,此刻已成为斩妖除魔的一代剑仙,御剑天地,纵横四野,四处历险奇遇无数了呢。”
“我不当剑仙了,我不历险了,我不玩什么劳什子的斩妖除魔了,这一辈子都不敢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命啊!”解琴心丧着脸,带着哭腔道。
“这可是令人惊奇了。”原初躬下身子,令人捉摸不透地微笑起来。“公子既然花一炷香时间重回过去,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这次可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身负绝技的剑仙。这区区妖兽,应该不难对付才是。最不济,也可以御剑而飞,或是须臾移形,脱离险境啊。”
“可......可我……忘记了……”解琴心的脸不知是因憋闷还是惭愧而变得通红。御剑而飞、须臾移型这些本事,他自从跟师父学过后,倒也并非不会,特别是闲暇练习时也算耍得得心应手。但真正将这些功夫练到家,却需要静心练气、扎稳根基,解琴心嫌这样成效太慢,便求师父找些速成的方法,就如那一百二十八剑一般,一两年就能耍得潇洒威风。
师父自然不肯教他这些捷径。解琴心依旧是死性不改,不肯扎牢根基、反复练习。因此,一到危急时刻,他的御剑之术等等自然是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使不出来了。
背上的石门虽停止了运动,但还是压得厉害,解琴心的声音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原初......你,你可要救救我啊!你看这么重的门,你都能把它止住,莫非还帮不了我吗?”
“呵,公子说笑了。”原初把眉一轩,“在下只不过是暂时止住了时间的流逝而已,这只是末流的法术,要破除这机关,却是无能为力。”
“那......那.......”解琴心喘着粗气,“求你,我求求你想想办法吧,我……我,可不想就这样窝囊地被压死在这儿!”
“既然如此,那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原初道,“假如公子和我再做一次交易,再次回到过去,或许还能有机会改变被压在这石门下面的命运——”
“好好好!”解琴心忙不迭地答应,却突然想起自己奉师父之命潜伏在山洞,身上没有一分一文——即使有,也是被压在石门下掏也掏不出来了。
“你……你看,这次看在我要被压死了的份上……能不能开开恩先不收我钱了……等我从这门底下出来,我一定好好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他向原初哀求道。
“当然,对于小店的回头客,我自不会收钱。”原初露出笑意来,“不过,还是要有点其他代价的——在下斗胆,想要公子的,一点魂魄。”
“什么——魂魄,你疯了吧!”解琴心高声大叫起来,咬牙切齿,“你,你这奸商,原来是设了套等我来钻,然后趁人之危好强买强卖是不是!你算计我?我可不上你这个当!”
“不敢不敢,实在抱歉,是在下冒昧了。”原初恭恭敬敬地说道,说着背转了身子,“那在下这便告辞了,保重。”
话音刚落,那静止悬挂的石门,又开始发出沉闷的轧轧声,砂石纷纷坠落,继续狠狠压向解琴心的身子。
“啊啊啊,别走,别走!我错了,我答应了,你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求求你,回来救救我啊!”解琴心毛骨悚然,疯了般拍击着地面。
“公子想与我再次交易,那再好不过了。”原初回转身来,笑意更浓。那石门随着他的转身再次暂停下落。他肩头的阿鸦扑棱两下,以翅遮住眼睛,似乎是不敢看眼前随时可能出现的解琴心血肉模糊、粉身碎骨的场景。
“所以,公子是否愿听我细细讲述这魂魄交易的规则?从现在开始,公子每次要回到过去的时间点,都必须付出一定的魂魄之力。这魂魄之力,与你的……”
“啊啊啊,我不要听这些了,不要听了!”解琴心感到自己的脏腑要被压得碎裂了,疼痛难耐,“我求你,怎么样都好,求你赶快送我再回去一次吧!”
“那,公子是打算跟着师父重新将功夫学好?还是回心转意,想回去好好读圣贤书了?”原初的语气却依旧是不紧不慢。
“不不,我不要当剑客了,我也不要读书,都太麻烦了,我,我想起来啦,我当年八岁的时候,叔父问过我,要不要跟着他去学经商做生意……快啊,原初,我马上就要不行啦!”
“既如此,成交。”原初轻轻挥手,一缕浅淡的白光已自解琴心的天灵引了出来,归入原初手中的水晶沙漏。“这是公子一缕魂魄之力,如此贵重的报酬,在下收下了。祝公子好运。”
原初不慌不忙的话伴随着解琴心突然爆发出的凄厉嚎叫——石门继续下落起来,距离地面只剩四五寸的缝隙,早就超过了肉体可承受的极限,筋骨断裂的声音沉闷地响了起来。
就在他眼看就要被拦腰碾碎的时候,金色的命轮在原初眼中开始飞速旋转。
“呜哇,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沉重的石门轰然落在地面,解琴心的身影也消失在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