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诺!”锦绣回来后带了个陌生的男人来到池边,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她相信锦绣,就相信这个男人,便大方地向对方介绍自己,若当时她能看穿殷绍礼眼底深深的恐惧的话。
“在下殷绍礼……”当殷绍礼真正站在池塘边近距离见到这个妖物的时候,内心还是发怵的,即使这个妖物对他表现出一副很友好的样子。
“我知道你……”苏诺知道之前锦绣说她遇到了一个人想必就是他了,面前的男人长得高瘦但很精神,文质彬彬,站在岸上看她的时候表情既没有厌恶,也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诶!锦绣,你的发簪……”苏诺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锦绣发髻上多出来一支花簪,是杜鹃花。
“苏诺!别怕,这是假花!”说着锦绣将发髻上的发簪取下递到她面前。
“真的?是真假的诶!”苏诺谨慎地触碰了一下发簪的花瓣,发现果真如锦绣所言是死物。
而站在一旁观察已久的殷绍礼,短时间心里早已百转千回。
苏诺举着那支发簪端详了一会儿,就见她突然抬头仰望天空,空出来的一只手掌在下颚处托住,一颗圆润的珍珠顺着面庞滑落。站在岸上的两人心思迥异,锦绣已然见怪不怪了,而殷绍礼正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惊讶。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苏诺用法术将珍珠镶在了杜鹃花的花蕊处,再还给锦绣:“竟秀,你看这样便更好看了,快戴上给我瞧瞧!”
锦绣将发簪戴回了发髻上,低着头借着池水打量着。此时殷绍礼看着岸边一人,池中一物。突然笑了起来。而她们以为他定是因为锦绣而高兴,也一起跟着笑了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高兴的是自己稳操胜卷的下半生。
“锦绣!我还是要娶你!”殷绍礼陡然的一句话,打破了眼下祥和的氛围。
锦绣开始变得惊慌、局促,双手揪着袖子,低下头:“我是不会嫁给你的!”她慌乱地摇着头一步步向后挪,她很抗拒,她怕殷绍礼看到她内心丑陋的一面,知道她曾今犯下的罪孽,那些不堪的……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殷绍礼不肯放弃,他是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任何东西,有些东西就是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我……”锦绣也不愿说出违心的话,当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拒绝他。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也喜欢你!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他一步一步走近她,说实话他急了。
“我配不上你!”一时冲动下锦绣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我已不是清白身,我配不上你……”终于如释重负……在自己喜欢的面前,亲手撕开结痂的伤口,无异于再给自己捅了一刀。但同时她也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坦诚地面对自己的过去,即使她会永远的失去他,他会吓得落荒而逃,她也理解。但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她不敢看殷绍礼背过身去低声抽泣着。
一团云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小院上空,像一张密实的网笼罩在天幕之上,苏诺看到殷绍礼的表情从惊愕道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如果她没错过对方眼里转瞬即逝的一丝厌恶的话……
“我不在乎!”这天下午殷绍礼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锦绣一时间定住了神,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殷绍礼。她眼眶通红,面颊布满泪痕,眼角还有两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不禁让人心里升起怜惜之意。
殷绍礼迫切地表明自己的内心,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帮她拭去了泪水,缓缓搂住了她说:“明日,我会让刘媒婆再来一趟,这次请你千万不要再拒绝我,好吗?”
她侧头抵在男人宽阔的肩上,感受到他说话时微微震动的胸膛:“嗯……”
泡在池水里的苏诺懵懵懵懵地看着面前的男女,人类的感情很复杂,她不懂,但她知道锦绣是真心喜欢他的,她也知道锦绣应该为自己的下半生做打算,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她可以陪着她过完一生,但是她更愿意看着她美满幸福。所以现在她没有掺和她们俩的事,默默地潜回了水底。感情,有时候是一件令人沉沦的事,所有的理智和决心不过是可笑的自我安慰。花开终是落,花落终是空。
收了些好处的刘媒婆第二日一大早就上门,定了日子,裁缝上门量了婚服。
两日后,殷绍礼正式上任昌安县县令一职。
一月后,新县令娶了新妇。
新婚第三日借着回门的机会,夫妻俩将苏诺接到了县衙后院的水池中。水池不大也不深,一看就是新挖的,但藏一个苏诺绰绰有余了。
婚后第一年,婆媳不合,但夫妻恩爱,无话不说,殷绍礼向在皇都的王爷进贡了十颗成色极佳的蓝色珍珠。
婚后第三年,殷老夫人以传宗接代的名义,接连给房里安排了两位小妾。男人堂前无异议,而女人则在后院抹泪。
婚后第五年,殷夫人突患重病过世。夫妻之间逐渐产生隔阂,殷绍礼以人多眼杂为借口,在后院挖了一口井,将苏诺囚禁在井下。锦绣苦苦哀求,但换来的却是夫君的一顿毒打。在外殷绍礼还是给足了自己夫人的面子,在内渐渐把她当作作一个奴婢。只有到了每年需要进贡蓝色珍珠的日子才到锦绣房里过一夜,第二日拿了天不亮就拿了满满一匣子的珍珠匆匆离去。
说不悔那是假的,可她已经过惯了这几年奢靡的生活。而在井中的苏诺变得虚弱,锦绣每次去取珍珠的时候,苏诺表现的很漠然,她要那她就给。
锦绣就这样向她索取了十年,这十年里她向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求求你再哭一次……”
……
“她不怨你吗?”安姿无法体会十年的囚禁还能心平气和地为囚禁自己的人付出。
“她说十年对鲛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人类寿命不过百年而而。”锦绣复述着苏诺的原话。“她太孤独了。”说到这里她直直地看向石琉。“就像她从来没有为我唱过歌。”
那眼神审视着石琉,想要看透对方。
那目光……看她又不像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