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锦绣一时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只是呢这糕点都定完了,我们做生意的得讲诚信不是么……”
“我等不了半月。”锦绣又些着急了,她向苏诺承诺半月后见面的。
“这珍珠和银票我收下了,我亲手为你赶工,但需要等上小半日呢,亲!”
“可以,半日我还是等的起的。”
“那您要定什么点心呢?”
“我第一次来……”
“您这边看。”女掌柜将她带到了另一边的展示柜接着说“您可以挑选,需要介绍吗?”
锦绣看着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点心样式略显局促:“要不每种来一份吧。”
“可以的,那您这边稍作休息。”女掌柜将她带到一侧的席位中,吩咐小二为她泡了一杯清茶。
小二娴熟地用温水沏茶,茶叶似枯木静浮水面,鲜有茶香;沸水泡茶,茶叶似入水活鱼,上下翻腾,几经沉浮,最后抵达壶底归于平静,此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剩下她一人时,她端起来吹开茶叶,细细品味。锦绣前半生喝过的茶都是那家人喝剩下的茶杂子往那水壶了一倒,热水一冲就了事。
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喝茶,她没有读过书,但她已深知其中滋味:苦中有甜,甜中是苦,先苦后甘,人生如是。
“茶再好,也有变淡的时候;茶再差,也有芳香的一刻。”大约等了两个时辰的功夫,女掌柜提着一五层糕点篮从后厨走了出来,见小二正在往她壶里续茶水。
掌柜将五层高的食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这是什么茶……”锦绣并不急着去瞧那食盒里的点心,倒是好奇这手中的清茶。
“雪顶雀舌兰妃含翠,兰香芽雪。”她又吩咐小二去了一盒“兰香芽雪”递给她,“姑娘喜欢这茶,就当是今日消费的赠品了。”
“多谢!”锦绣倒也不扭捏,接下后,再去翻看那食盒。
第一层,左右齐齐摆放着三块白色三块绿色的面团子,每一块儿下面都垫着一片不大不小的嫩绿色的桑叶,白色的面团闻着有股牛乳香,绿色的面团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牛乳雪媚娘、抹茶雪媚娘。”掌柜的又帮她揭开第二层,“玉环白糖糕。”
那玉环白糖糕被炸成同心圆状,一枚枚宛若玉镯般的白面团,肥墩墩的,像锦绣之前在姑婆家厨房里偷吃过的油炸糕。但与油炸糕又有所不同,糕面上撒满了雪花般的白糖粒,刚打开盒盖子时就闻到了白糖的清香,绵密软糯。
“雪衣豆沙。”再打开一层是几颗不规则状的白团子,蓬松的鼓泡似棉桃的一团。白白黄黄,胖胖鼓鼓的憨态十足。内藏以豆沙,外裹以雪衣。透过雪衣隐约可见豆沙透出的绛红色,面上撒着细细的白糖,像是覆盖着一层洁净的雪花,可见雪衣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再开一层。
“桂花雪米糕。”那米糕被切成整齐有致的方块儿,一块儿块儿肤白如雪,散发着米粉淡淡的清香,轻轻点缀上一点儿桂花蜜,撒上几瓣干桂花,俨然一幅金秋月桂图,雅致脱俗,吸一鼻子,桂花的味道清新香甜,沁人心脾。
最底下一层摆了四个荷花状的酥饼,有白、绿、粉、紫四色。
“荷花酥。”掌柜的让小二从后厨另端了一块上来。
“这块送你。”她将碟子轻放在锦绣的面前,示意她品鉴一番。
一旁的小二立即递上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锦绣净了手再捏起那块白碟上的绿色荷花酥,呈六瓣状,酥层清晰可见。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口感层层而来,软糯的内馅与酥皮入口即化,再加上含苞待放的娇俏模样,实实在在的令人着迷。掌柜见她认真的品味着点心,又为她续上了一杯茶,就回到柜台后忙自己的事去了。等锦绣提起食盒走出点宴居时,一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在门口与她擦身而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中药味。身后听到那女掌柜唤那人一声“阿恒”。又隐约听到那男子回答着她:“这珠子看着有些邪门……”
锦绣加快了脚步回到面摊前,李婶真靠在马车前打瞌睡,地上落了一地的瓜子皮。
“李婶!李婶!”锦绣走到李婶身前试图将她唤醒。
“嗯……诶!小姐!”李婶朦胧的看到锦绣回来了,又见她手上提着个硕大的食盒,盒身上还雕刻着点宴居三个大字,“小姐办完事了?”
李婶想要帮她提一下,却见锦绣灵活的爬上了马车:“办完了,抓紧时间回昌安。”
“好嘞!”等锦绣坐稳后,李婶利落的架起了车,迎着落日出了城门,往南边赶去。
……
“那点宴居的点心有那么美味吗?”听到这里,靠在石琉身边原本昏昏欲睡的安姿这时来了劲头,“可惜这么好的点心,以后再也尝不到了……”
安姿问道:“为什么?那点宴居倒闭了吗?”
锦绣靠在盆里摇了摇头:“在我与殷绍礼成亲的第二年听说那掌柜的没了,没人再能做出那样的点心,点宴居变卖后新老板不过是借着点宴居的名声开起了酒楼。”
“好可惜啊……”安姿惋惜自己来人间一趟尝不到锦绣口中所说的新奇的玩意儿。
“后来呢?殷绍礼和苏诺呢?”石琉很好奇,现在在锦绣的话语里,她和殷绍礼是一对搭便车的男女,苏诺应该是借此机会让她放弃轻生的念头,可如今………
锦绣也愣了愣神,但随后又低下头轻蔑地一笑。
……
在第六日清晨,锦绣终于赶回了昌安县。退了马车,付完了剩下的余款,锦绣提着那食盒准备去海边履行自己的诺言。但当她走过县城的主街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一转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她站在上棉巷的巷子口,看着前面昏暗的长巷有一会儿,又退回到巷子对面的早饭摊坐下,点了碗馄炖。当她吃到第二只混沌的时候,她看到巷子里慢慢吞吞地摸出一个老妇人。
只见那位老妇人双目浑浊无法辨物,一手挎着一个破篮子,一手摸着墙边,锦绣见她磨磨蹭蹭了许久才走出上棉巷。
锦绣坐在摊面上舀着馄炖,吃着。见那妇人摸到一菜摊边上,许是那菜摊老板娘是熟人,任她蹲在地上捡菜叶子。
匆匆将汤底喝完,趁那老妇人摸回巷子时,跟上。
等锦绣再从箱子里出来时,那老妇人的菜篮里悄悄多了一包用一块儿绢布包着的碎银子,绢布上画着一朵杜鹃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