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是一座荒山的。
宋虞站在山上,看着眼前从山缝中冒出来的绿芽,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上去。
她脚前点点莹光慢慢升起,像是萤火虫的光,一点一点落在那绿芽上,绿芽像是吸收了营养一般迅速长大。
她的脚边开满了娇艳的花朵,如火如荼接连成片。
宋虞又招来一阵风,将那片花从土里连根卷起,摔落在地。
莹光消散,花朵瞬间枯萎,阿芙蓉也就此彻底死去。
宋虞回到了院内,沈家上下依旧如常。
龙修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道:“你杀了她。”
宋虞将食指落在唇间:“嘘,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在威胁龙修不准说出去。
龙修也不会说,一只妖的生死和他本就没有多大关系。
他想起在临走时,长镜说的一番话。
“虽然她法力被封,但是她毕竟是宋虞,本性不会变的,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不代表不曾发生过,护好沈谌安就行。”
宋虞推门进去。
沈谌安还在睡觉,呼吸均匀。
宋虞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
沈谌安被突如其来的寒气冻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宋虞缩在身旁,便朝她靠近了些,将她搂在怀里帮她取暖。
宋虞贴着他的胸口,听着健康的心跳,还有暖暖的拥抱宋虞少有出现了困意,随后沉沉睡去。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没人叫醒她。
宋虞从房间出去后,听见府上有人在议论阿芙。
宋虞平日里极少与阿芙来往,所以没有人会将她和阿芙想到一起去。
沈母是喜欢阿芙的,因此今早起床不见阿芙,便派人去找。
结果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沈母忧心忡忡的去找沈谌陵,沈谌陵也摇头说是没见到,随后又带了人准备去外面找。
宋虞见状将沈谌陵拦了下来“好心”道:“阿芙姑娘又不是卖身到沈家,许是有自己的事情离开了,她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若是她想回来,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的,大哥如此唐突出去找,倒是有些强制她留在沈家了。”
虽说宋虞说的有道理,但人还是在他们家走失的,不论如何也不能对阿芙蓉的消失坐视不理。
“弟妹,阿芙是个好姑娘,即便不是我们沈家人,可毕竟一直住在沈家,她不见了也没有留下一句交代,派人寻找也是理所当然,我们沈家不是那种不讲情义之人。”沈谌陵说的凌然。
沈母听闻也点点头道:“还是去找找吧,那孩子我也心疼,长得又好,一个人在外面保不齐会受欺负。”
既然沈母都发话了,宋虞再拦着到显得有些过了,索性就退了一步,笑道:“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我也言尽于此,也希望大哥能早日将阿芙带回来,她是个好姑娘,若是能一直陪着母亲,倒也是一桩美事。”
沈谌陵点了点头,带着人出去了。
倒是沈谌安察觉出什么,趁着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沈谌安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虞看着沈谌安只是笑着:“你觉得呢?”
“你赶走了她?”沈谌安是整个府中唯一知道宋虞不喜欢阿芙的人。
因此他也一直与阿芙保持距离,所以阿芙消失,沈谌安立刻就想到宋虞,本来他还觉得不可能是宋虞做的,但是见到她阻拦沈谌陵,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宋虞道:“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只是送她去该去的地方,她会感谢我的。”
见宋虞说的一脸坦然,倒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沈谌陵找了许久,若不是军中召回怕是还要在继续找下去。
倒是沈母,渐渐的没有那么牵挂阿芙了,时常也会劝劝沈谌陵不要再找了,沈谌陵也只是口头上应下。
三月的天也慢慢的开始回暖了,沈谌陵已经离开家中去往边关。
宋虞也穿上了新的春衣,是沈谌安给她新衣选颜色,粉粉嫩嫩的,宋虞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要给自己穿这么粉的衣裳,直到院中的桃花开了,沈谌安指了指桃花又指了指她,温声道:“桃花与阿虞谁美?”
宋虞看着他挑了挑眉:“相公你说谁美。”
沈谌安一笑却不语。
宋虞皱眉,面色不喜。
沈谌安见状忙到道:“未见阿虞,桃花最美,既见阿虞,桃花惭愧。”
闻此,宋虞噗嗤一笑,走过去牵着沈谌安的手道:“这就是相公让我穿粉色的理由吗?”
沈谌安抿嘴一笑。
趁着春意正浓,沈谌安备了一辆马车,说是要春游。
宋虞想起之前沈谌安说要带她去踏青,便兴致昂昂的准备出门,沈父瞧见无奈的摇了摇头,但又说不得什么,沈谌安难得能够像平常人一样出去玩,他自然是不想打扰的。
但是一想到沈谌安二十多岁和两个哥哥相比一无所成,除了比哥哥们早些成婚,再无其他,而且这个儿媳妇还是自己找上门的。
沈谌安和宋虞出门后,沈父满面愁容的看着沈母,然后朝她招了招手道:“阿鸾我有事想要和你说说。”
沈母闻声跟着过去了。
两人走到屋内,沈父叹了一口气,沈母见状有些不快,便说道:“大清早的叹什么气。”
“我这有些发愁。”
“怎么说?”
“谌安已经二十有二了,谌陵十六岁便从军,现在也作出一番事业,谌易还未到弱冠便已经进文书院,唯有谌安现在无所事事,他才智不低于谌易,虽说身体也是刚刚恢复没许久,但是整日这么玩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沈父的担心,沈母也想过,可是自己儿子久病初愈,总想让他活的自在些,繁文缛节如何让人束手束脚的活着,她不愿沈谌安也这样。
于是道:“此番回来,我会与他说道,若是他无心功名,我俩也不要强迫他,偌大沈家,养养他一人还是能养下去的。”
“慈母多败儿。”
沈母摇头:“我不过就望他活的快活,我生他没能给他一副好身体,让他痛苦二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让他快乐的活着。”
说着沈母站起身来,藏蓝色的长衫随身摆动,她望着窗外似乎看到了很遥远的东西,那种东西除了她无人知晓,她缓缓道:“人活着就这一遭,谁也不能说只有你那一条路是对的。”
初春的风还带着一丝寒意,路边的树杈生了嫩绿的叶。
沈谌安还不知道他的父母正在为自己的未来思绪万千,他欢喜与这当下的欢乐,透着马车的窗户望着外面,穿过京中热闹的大街,眼前的繁华一点点退到身后,唯有绿意招展。
“阿虞,我还不曾见过京外的景色。”沈谌安满眼笑意。
宋虞伸个懒腰,抱着毛毯有些困倦,但依旧回应道:“以后见到的机会多着呢。”
沈谌安满是欢喜,宋虞眯着眼睛看着外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灼山。”
“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我小时候就听说,灼山的桃花非常美,一直没有机会去,今天就想趁着机会带你也一起去见见。”沈谌安说着宝贝似的从包裹中掏出一壶酒,在她眼前晃了晃,“听说去哪里要在桃花树下喝一杯酒,要是有桃花恰好落在刚到满酒的杯子里,是会被祝福的。”
宋虞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被祝福?倒是有趣,只是相公,你会喝酒吗?”
听到此,沈谌安抿了抿嘴摇头:“我不会,阿虞你可会?”
只见宋虞仰起头一副得意的模样:“千杯不醉。”
沈谌安被她的言论震惊到,赶忙说道:“如此,此酒就交给你了。”
宋虞看着手中被他塞过来的酒,无奈的摇了摇头,凡人一般都是求神仙赐福的,她本就是神仙,又有谁能给她赐福,能给她赐福的神,怕也是早就不管人间事了。
他们去往灼山的路上,距离灼山越近,桃色也越来越清晰,灼山外有不少摆摊行商的,大概是因为春季桃花开,游客多,所以赶着季赚钱,一年也就这一段时间。
到了山脚下后,宋虞则迅速跳下马车。
来往的游客倒是不少,大多数都提着酒壶过来的。
原本宋虞还对和一杯桃花酒兴致勃勃,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和她有一样的举动后,就觉得没意思了,转身又把酒放进了马车里,赤手而去。
深沉安见状不由得问道:“怎么,不喝酒了?”
“你看那么多人都喝,就没意思了。”
宋虞最讨厌从众了。
沈谌安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我记得我们来的路上有个客栈,我让沈顺去帮我们定间房。”
宋虞随声应下。
沈谌安和驾车的沈顺说了一声后,沈顺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宋虞和沈谌安由山脚慢慢上去,路边摆摊的卖的东西,比别的地方卖的贵些,但依旧不妨碍有人愿意买。
而且这边的物件上都有个统一的桃花印,像是灼山标记,外人若是看到这个标记的小物件,就知道原来这个是在灼山买的。
所以因为这么标记,而贵了一点,大家也都能接受。
宋虞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赶了半天的路,肚子倒是有些饿了,看着一旁的大婶忙碌着刚出锅的桃花糕,牵着沈谌安过去,就买了些热乎的。
虽说这东西不便宜,味道倒是不错,这桃花糕还带着一丝酒香,像是桃花酿的酒。
沈谌安看着眼馋,也吃了一块,宋虞提醒道:“这里面有酒,小心吃醉了。”
“一点点不碍事。”沈谌安确实是嘴馋了,拿了一个便开始吃,宋虞笑了笑没说话。
沈谌安觉得好吃又吃了一个,当要吃第三个的时候,宋虞给收起来了,义正言辞的说:“会醉。”
此时的沈谌安虽说没醉,但是脸上也已经开始泛起微红,与这桃花相得益彰。
他们上山穿过桃林。
这桃花细看不觉得哪里好看,但是当满山的桃花都盛开时,就显得格外的壮观。
山脚山腰,有不少的画师抬着桌子背着笔墨纸砚,对着灼山写生。
宋虞好奇的探了探头看着他们画,沈谌安怕宋虞的唐突打扰到他们,就把宋虞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