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亮起第一抹曦光,茅屋外面的竹林也清晰起来,戚代一晚上的调理体内气息,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走动了,她坐在竹床上面,从旁边的柜子上面捞过杯子,咕咚咕咚的开始喝水,喝了基本一壶的水之后,她才停止自己的动作,不知道做什么了,看着月末发呆。
月末此时就连睡觉,眉头也是锁着的,剑随身的带着,一晚上了手都没有从剑上面拿开过。
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本来身体就很瘦弱,蜷缩起来看着更加瘦小。
茅屋是戚代很早以前开辟的,地面还有几分凹凸不平,本来只是走路也没什么但是在这上面睡觉,滋味一定不好受。
戚代从竹床上面下来,穿好鞋就直接拖起月末,“起来了。”
月末睁开迷茫的眼睛。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戚代拉着月末往外面走。
月末还有一点嗜睡,但是还是忍着心底翻滚的瞌睡虫,勉强睁开眼睛。
走出了茅屋的门,外面的光一下子刺进月末的眼睛,她愣了一下,才渐渐地清醒,“戚姐姐?”
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她又看了一眼,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拿到了赤炎玉碧,也是真的救好了戚姐姐。
戚代抽了抽鼻子,然后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把自己的鼻子揉红,“对,就是我,我没死,我活过来了。惊讶吗?”
月末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憨态让戚代也忍不住莞尔。
戚代的嘴角轻轻的抿起上扬,很好看的弧度,眼睛璨若琉璃。
“别废话了。”戚代笑了笑,轻轻的挥袖。
面前的景色浑然变化,山也不再是山,竹林也不再是竹林,眼前出现了坚硬的石壁,石壁上面还悬着各色的钟乳石,滴滴答答的往下面滴着水珠,水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直滴在地上,地上被砸穿了好几个不深不浅的洼坑。
石壁上面是五颜六色的画,上面写的字密密麻麻,全部都挤在一起,有一些字迹也因为时光的消磨也变得模糊,只能依靠前面的意思来猜出,但是很不幸,月末并不认识这种字,一个也看不懂。
“这是?”月末看着前面的戚代,戚代一袭青衣,此刻飘然立在这洞府之中,她也抬眼看了看石壁,眼睛中没什么波澜,不紧不慢的解释,“这个是古梵语,将来你承袭掌门之位,就必须要学。”
“为什么要学?这个上面是功法吗?可如果是功法的,译出来便是。”月末看着这些梵语,只觉得它们长的一模一样,学起来肯定要掉很多的头发,再摸摸自己的脑门,她庆幸的想,自己这头发还可以再保那么几十年。
戚代的眼神带了几分沧桑和悲悯,脸上却没什么变化,“这个是心法,静心修身的心法,成为云念山的掌门,就要肩负起天下苍生的责任,责任权力越大,心魔孽障也会紧随而来,一旦染上心魔,于天下苍生都是浩劫。”
“梵语有助于心境纯净,译过来就没了那几分的功效在。”
月末点头。
“你不是想见你师尊吗?这个就是你师尊闭关的山洞。”戚代淡淡的说,她抬起下巴指着前面的那一条木桥,木桥下面是滚滚的黑水,木桥极其狭窄而脆弱,看起来似乎只要站上去就要塌掉一样。
木桥的对面是海棠树,丛丛簇簇的海棠花永恒不败。
戚代没打算过去,而是慵懒的靠在洞府的一根石柱上面,看着月末,用眼神示意着她。
月末愣了愣,在戚代的注视下,她缓缓地走过去。
月末走到戚代前面的时候,戚代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了。
这座桥叫做“妄念”,顾名思义,如果来人存在不该有的妄念,就上不去,哪怕上去了也会掉入滚滚流驰而过的黑水当中,这一条河是云念山最邪晦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一条河,云念山的弟子才将门派建在这里,为的就是镇压黑河下的戾气。
传说中黑河是忘川散入人间的分支,忘川下凝聚的都是不得投胎无法入轮回的冤魂,千百年来投入忘川的魂魄不知凡几,它们在忘川水中不甘翻涌挣扎嘶吼,因为魂魄都是黑的,原本洁净的忘川水也变得浓黑不已,冤魂的怨气都极其强烈,虽然大多数随着忘川的流淌而渐渐消逝在这世间,但沾染了这般东西的忘川水,依旧让人不可小瞧。
月末的步子虽然颤抖,但还是稳稳的站了上去。
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冒上来。
脚底的枯木也渐渐地泛起绿意,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枝桠,枝桠迅速抽条,长成更粗壮的树干,渐渐地铺展开,仿佛就是为月末铺路一般。
戚代缓缓地从石柱上面站起来,她依旧不只是严肃了,脸上出现讶异的神色。
她看着月末,好像有一些猜不透了。
月末以为枯木只是考验,自己的考验通过了,她飞速的往前奔去,迅速抵达了对岸。
对岸的海棠树也在招摇,花雨一般的花瓣簌簌落下,好像在庆贺着闻傲的到来。
戚代倏然笑了一下。
妄念向来断的是人的妄念,是不能有的邪恶的念头,可倘若一个人心无一点妄念,满心的善念,就是枯木逢春。
戚代觉得自己真的是白白为月末担心了。
月末进了海棠花林,海棠的香极其隐薄,她还可以闻到脚下泥土的芳香。
她朝着花林的深处走去。
花林的深处是一眼湖水,湖水上面飘着海棠花瓣,湖面上面浮着一片大而红似火的枫叶。
清风淡淡的袭来。
月末的眼前缭乱了片刻。
花瓣徐徐的落下,不紧不慢,花雨的前面,干净的一尘不染,清冷安静如同谪仙的元念,他轻轻的撑着侧额,坐在枫叶上面,好像睡着了。
清冷尊贵的容颜如画般不真实,月末站在海棠树下,一时间看呆了。
时间在这一刻幽幽的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