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雁几百年打过不少仗,杀过不少人啊鬼啊妖怪的,但是他从来没见过,谁有这个癖好,把尸体全部堆积在一起的。
说害怕倒是不至于,但是一时半会,长秋雁还是接受不了这种极其……一言难尽的画面。
一具具人的尸体,像是屠宰场的死猪羊一般堆积,有些人的头颅腐烂了,眼球拖着后边的软肉和蛆半垂在眼眶外边,有些肢体的血液和腐烂的肉一起粘连,几个人像是一团泥似的搅和成一坨。
都不用怎么细想就能知道,方才那些挂在树杈峭壁上的尸体,大约就是从这尸堆上不慎滚落下来的吧,那……
昨天那个更大的山洞,难道是下一个存放尸体的库房?
“咦~”长秋雁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来,吞了下唾沫。
“前辈……”他听到召渚颤巍巍的声音从下边传来。
长秋雁忙应道:“哎,稍等,我马上下去,你你你别上来!”
长秋雁实在没法让召渚看到这一片惨象横生,怕他本来就不怎么大的胆子上来吐得昏天黑地晕死过去。
他转身扒着石壁,伸出腿踩着树杈翻下去,脚下踩到了树杈上的一摊血,滑了一下,身体直挺挺想前边扑过去,登时和那具倒挂的尸体脸贴着脸打了个照面。
看面前那张干皱发黑,涎水印干涸在颊边的脸,一时恶心得他感觉胃里一口血上涌到了喉咙。
他用力撑了一下身体,从树上跃下,卸了力气蹲在地上使了劲地干呕,拿手背搓脸,恨不得把脸皮搓下来。
“呕~”长秋雁自己给自己整了够呛,本来这两天就没吃点东西,这会儿吐半天连胆汁都快呕出来了,口腔里苦腥腥的,“呸呸呸。”
他折腾这半天,感觉那被他蹂躏的半边脸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破了皮。
他正缓过来些打算回头去看召渚,就听见背后“咚”一声,转眼就看到刚才那具尸体从头顶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召渚的脚背上。
哦,是他刚才翻腾的劲大了吧,居然把那玩意扒拉下来了。
长秋雁脑子里一串乱七八糟的想法走马灯一样,还没过个三两句,就只见得召渚两眼一背,晕了过去,正正爬倒压在尸体上。
……
召渚再醒来的时候,睁眼就和那具尸体大眼瞪小眼一番,扯嗓子嚎了一声眼珠朝天一撇又要晕,长秋雁慌忙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晃着:“别别别,我辛辛苦苦刚把你弄醒来你别又过去了啊!”
召渚仿佛就剩下一口气吊着,拼命地挥手蹬腿想离这里远一些,急得眼泪汪汪。
长秋雁把他架起来,两人三步一绊地往前走,过了有一柱香的时刻,早就看不见那片山头了,召渚才有了些力气,拂手示意长秋雁离远些。
长秋雁刚一撒手,召渚立马冲到一边,扶着一棵树弯腰把他昨天白天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长秋雁一旁看着,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长秋雁:“你可知……”
召渚:“呕……”
长秋雁:“这一片山头……”
召渚:“呕……前辈你说呕……什么?”
长秋雁:“……我想问你,这一片是不是什么乱葬岗之类的?”
召渚捂着胸口,勉强摆手:“回前辈,我不清楚……我离家的时候还没有……嗝,这些东西。”
长秋雁感觉一时之间心力交瘁,他本来是一个武将,素来脑子都用去和他那些莺莺燕燕周旋了,断案……这实在与他没什么关系,像天上那些文官府上妻妾姐妹撕破脸皮的案子他都头疼,何况面对这二四六八数都数不清的死人?
但凡有个能开口的,他问一问审一审,再不济威逼利诱一番,或者带去上界找宗南华那个黑面虎犊子抽一顿,这可好,一窝直接全都咽了气,他总不能跑到地府跟阎王老人家借个魂回来问吧。
召渚吐了一气,看着一点气色没有,好像下一秒也要没了似的。
长秋雁思索一下,问道:“这会儿也该到午饭了,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看这树底下有动物的粪便,我寻思里边转转,找点吃的来。”
召渚有气无力点点头,靠在一边树干上捏捏眉毛:“好……前辈你小心。”
长秋雁进去良久,出来时手上提着一只野兔和一把果子:“果然,林子里头挺大,差点给这兔崽子转晕头了,还好我刻了些标记。”
长秋雁自顾自蹲下开始把那活蹦乱跳的兔子开肠破肚,无视一边召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长秋雁:“这兔子一天吃挺好啊,啧啧,肥!”
召渚:“……”
长秋雁:“愣着干嘛啊,生火啊?”
长秋雁一抬头,就见到召渚一只手伸老长,另外一只手捂着嘴拼命摇头。
长秋雁接过:“你这是……”
召渚转头又靠在树边呕胆汁去了。
长秋雁嗤笑一声,有心逗召渚:“话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去学医了呢,给人开刀先把自己给吓晕过去,然后病人肠子露着等你醒来?”
召渚这时候才会顶嘴了:“那……我们手术也是给活人做啊,哪里见到过……这么多死人。”
长秋雁翻烤着兔子,顺手丢了野果过去:“嘚,实在不行你就吃点野果什么的吧,总要垫吧垫吧,不够我再去摘。”
召渚这下才坐老远去啃野果了:“前辈,我记得这条路上有我们召家修建的一处驿站,大概就是在一个多时辰的路,我们可以去那里稍微休整一下,我找人送我们回去。”
长秋雁想想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就没再说话。
一番修整之后两人差不多有了些气力,趁着太阳还算暖和赶忙出发了。
又翻过一个山头,走的长秋雁小腿酸胀脚底发热,才终于看见召渚说的驿站,浩浩荡荡铺开一大片,垫脚看不到边,让人还以为到了城关。
长秋雁跟着召渚,给守卫看了腰牌说明了身份,进去落脚。
长秋雁一路劳顿,灵力没恢复,体力还亏损了不少,静下心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重事。
他换上召渚给他找来的衣物,出门拉了一个侍卫问道:“小兄弟,我跟你打听个事情……你们这里,可是有些不……呃,不干净的东西?”
满脸褶子的侍卫一撇嘴,看着这个脸蛋像是小倌一样平整的年轻男子喊他小兄弟,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
但是听闻这人是召家小公子的救命恩人,是贵客,所以万般不情愿开口:“这里没有,外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