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雁顿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匆忙摸腰间的佩剑,一夜抵着寒冷石壁,使得他浑身僵硬,连摸着剑柄的触感都有些陌生。
他腿下有些发软,背后抵着石壁向着洞口挪着。
“呲……呲”有那种鞋底摩擦着粗糙岩石拖沓步伐走来的声音,在黑暗的石壁间回响,每一声,都如同有形一般,长秋雁感觉就如同三九寒冬的风一样,微麻的刺激他从指尖窜起一股电流,汗毛层层竖起,一直到头顶。
明明周身浸泡在寒冷之中,长秋雁握着剑柄的左手却渗出薄薄的汗。
呲踏的脚步声在他面前不到一臂的转角停住,长秋雁屏息凝神,盯着声音的来向,那里一片仿佛什么都不存在的黑暗。
突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手臂,长秋雁一惊,用力挣脱向后撤步,还没来得及挥剑,就听得一声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重物落地的声音,其中一声沉闷却最响,长秋雁顿住。
“咚。”
“哎呦!”召渚的声音从他脚下传来,长秋雁的剑就这么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停在空中。
“召渚?”长秋雁盯着……好吧,他只是把目光放在黑暗中的一处,因为他什么也看不到。
“前辈。”召渚仿佛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弯腰摸索捡拾地上的东西,手指摸索触碰到了长秋雁的鞋尖,使得他向后缩了一下,脚后跟轻轻磕到了墙,“呼。”
长秋雁猛的呼出那憋了长久的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温热了起来,语气不由得重了些:“黑灯瞎火的你瞎跑去哪里了?你以为这里是你家院子啊。”
召渚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才伸手捡起最后一支细细的树杈,站直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前辈我错了……我清晨起来的时候,发现柴火烧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出去捡些。”
长秋雁不说话,召渚心里更是有些忐忑:“前辈,我真的没有跑太远,就是在洞口,有一颗枯木,我折了些树枝就回来了……我看你没有醒来,觉得大约是昨天伤的重了些,就没想打扰你休息。”
长秋雁平复了一下,本来就没怎么从梦里清醒,被这一惊一乍整得顿时烦躁的很,于是环着手臂靠在了一边自己皱眉闭眼慢慢回神去了。
召渚得不到回复,就在那里端端正正站着,一会儿才蹲下,从衣服内里翻出来火石,把地上的柴火点上。
火光微弱,不过在这一片墨色中,也正好让两人看得清彼此,长秋雁微微抬起眼皮,从这一片狭长的缝隙中看去。
召渚围着圈摆弄好那堆柴火,捋平了衣袖的褶皱,踟蹰了片刻,才低眉顺眼地站到长秋雁面前,两只手缴搓着衣角。
召渚跟他眉毛差不多高,就是整个人看着瘦削些,这么唯唯诺诺往他面前一戳,看着好像他在训斥人家似的。
长秋雁再烦躁也不能冲着人家一孩子发火啊,只得摆摆手:“没事没事,之后你有什么事都先给我说一声,拼死拼活从那鬼玩意手里抢回来,你别糊里糊涂又死在这荒郊野岭里边。”
召渚这才看着没那么兢兢战战了些,放下搓到发白的手,躬身向长秋雁行了个礼,问道:“前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长秋雁摸摸下巴:“趁着日头高些的时候吧,早些动身,鬼一般不会顶着晌午的太阳出来。”
召渚点头:“嗯,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启程了?”
长秋雁一愣:“现在?现在外边是什么时辰了?”
召渚回道:“回前辈,已经是巳时了。”
长秋雁沉默,他已经很久没有早起过了,居然一觉睡到近晌午,不由得有些尴尬。
“前辈,前辈?”召渚看他走神,忍不住喊他,“前辈是昨天伤重了些吧,今天怎的没精神,要不要再休息会再启程?”
长秋雁顺着台阶就下了:“咳,无恙。”
两人举了火把,一磕一绊地往洞外边走着。
走之前长秋雁还特意留意了一下洞中的尸体,十九具,全都是青年男子,身上都是深可见骨的血口,有些斜贯肩膀,有的横开腰腹,狰狞的很。
下界这时候正是深秋,长秋雁一出来就看到洞口两颗被人撅折的光秃秃的树苗。
召渚在前头带着路,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长秋雁聊着:“嘿嘿,我在这里待没过十岁,就被哥哥带去了凡界,没想到居然还记得这条路。”
长秋雁问他:“你说是你哥哥带你去的凡间,那你为什么一个人?”
召渚拨开前边横贯的树杈:“哥哥本来是应该是和我一道的,但是他说凡间有些事情,就又折回去了。”
长秋雁不解:“他就放心你一个人?”
召渚摇头:“他本是说会找人来接我的,但……没等到人就先遇上了前辈和那个……”
长秋雁猜想会不会就是洞里的那群人,在接人路上遇了害:“这山间是不是……我是说有山匪之类的。”
召渚更是摇头:“不会的,下界四周的野山都是有世家的人驻守的,绝对不会有匪患。”
长秋雁走在他背后盘算着,自言自语小声嘟囔:“那不应该啊,那是什么人能……”
召渚突然脚步顿住,长秋雁想的太入神,差点踩到召渚的脚后跟。
“怎的?”长秋雁拨开召渚,在半人高的枝木丛中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浑身胸口绽开,肠肚翻挂在外,歪歪扭扭躺在灌木丛中的死人。
黑峻峻黏糊糊的血和肠液流挂在他身上,灌木上,一滴一滴。
两人震惊在此,直到召渚双腿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张嘴想尖叫呐喊却发不出声。
他颤颤巍巍举起手,顺着右边高处的山崖指去。
长秋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整个人当即过电一般,半边身子都轻了。
抬头是一片突出的山崖,和横着斜着从山上叠出来的树,树上横七竖八架挂着十几个死状惨烈的尸体,血淅淅沥沥地滴落着,看来还算“新鲜”。
长秋雁脑中嗡嗡作响,沿着山壁踩蹬攀爬,挂着树干向上边望了一眼。
是一个洞,比他们昨晚暂居的小一些,但这个洞,塞了满满的尸体和残肢,各式各样,堆到洞口塞不下,叠罗汉一样摞了两个人的高度。
血腥和肉体的腐烂,冲的让人作呕,但是长秋雁浑身都在抖,抖到他没有办法呕出憋在胸口的那一团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