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泺配好了药,药童煮好,同她一起送了过去,在梁老将军的目光中,老管家战战兢兢地喂完了药。
下一刻,梁老将军便将燕小侯爷扛在肩上,大步向外走去,径直停在了庭院里的池塘边,在管家“使不得、使不得”的最后挣扎规劝声中,松手将肩上的人扔了下水。
现在可是初春三月啊,老管家吓晕了过去……
落入池塘的人开始挣扎,最终抓住了池中亭子的下沿,半个身子露出水面,浸湿的黑发贴在因病苍白的脸上,隐隐凸显妩媚姿态,黑与白衬比之下,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少年黑长的睫毛乘着水珠,被压地微微下垂,半遮着眼帘,却遮不住眼中的少年眼中的悲怒。
“梁皲,你疯了么!”刚经历过变声期的十五岁少年,声音颇显凌厉,却异样好听,像是用羽毛轻轻扫过人的心间,让人浑身一颤。
“你不是不想活了么?老头子我帮自己孙子实现这个夙愿!”老将军拿眼上下打量一番池中的少年,继续讥讽道:“不过,看来不想活是在惺惺作态,多大了还做这小女儿的撒娇痴态,你丢不丢人!”
闻言,水中的人一声不吭,静立在冷池之中,像是一支没有感情的精致木偶,唯有双手露出的青筋得以让人稍稍窥探他内心。
“不装死了,就赶紧爬出来做今日的功课,骑马练箭。”老将军继续道。
“我为何要做这么多?”少年终于开口,他抬起头,眼中恨意锋利,冷笑着的嘴角满是嘲讽的弧度:“为了那个人么?我燕家衷心耿耿,为国为民,而他做了什么,阻我爹娘发兵,给我下……”
“住嘴!”只听‘啪’的一声鞭响,少年的脸多了丝鞭痕,很快血从伤痕中渗出,划过白瓷般的脸颊,染红了身上白色的单衣。
老将军持鞭怒道:“因恨一人而弃天下人,你好大的出息!今日功课加倍,再把燕家祖训抄一遍!”
“我的腿动不了。”少年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在说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接着他看向岸上的老人,黑玉般的眼中一片绝望的死寂:“祖父,我废了。”少年的声音并没有太大,一声自懂事以来就在没有唤过的“祖父”,轻声细语里说出似是平常人家的孙儿在向家中长辈撒娇,而此刻这两个字却像世间最为锋利的刀刃,直戳进人的心里。
零泺看到老将军的手指抖了一下,随机紧紧握拳。
“腿动不了,那你的手也动不了吗?你的脑子也不能动么?”老将军仍铁石心肠,他转过身,踱步走开三尺,又停下头也不回地一字一句道:“我梁家和燕家的儿郎,活就要活的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而不是阴沟里自怜自艾的蛆虫,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废了,就松开手把自己淹死算了,免得老夫哪日看着恶心,亲手了结了你!”
老将军走了,独留少年一人浸在冰冷的水里,微低着头颅,一动不动,似是沉思、似是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