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初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道:“那就是我与和尚分开的地方。”
三殿下打眼张望了一下:“和…和尚?”
晴初赶紧捂住了嘴,龙鲛两族都在找金山裴祖的麻烦,可不能让她给出卖了。
“反正我知道怎么找就对了。”说着开始往前迈腿数步子。
记得当时好像是走了三百来步就看到了埋葬烛九阴的河道。
这次她试着往前走,可是到一百多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深潭边缘。
她回头看了看三殿下,三殿下也歪头看了看她:“下呀,你是鱼,怕什么!”
“我怕下面的尸骨,你说这里面真的埋着敌军的将士吗?”
“肯定的呀,要不苏容为什么大费周章降下黑火,他最初的目的本就是以此计毫不费力全歼敌军……我陪你。”三殿下说着要起身。
晴初赶紧拦下他:“算了吧,王妃若是知道三殿下帮我,还不想着其他法子来对付我?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话倒提醒了三殿下,晴初自己说完也意识到了什么。
弈云公主在龙王龙母面前向来举止得体,不曾有过越矩之时,更不要说当着众神的面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竟还是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女较劲,这怎么说都太反常了。
三殿下一拍脑门:“难道,王妃嫂嫂的在意的不是晴初,而是苏容?”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说出口之后,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打眼一看,潭边没有人影,晴初已经下去了。
他根本没指望晴初能够找到烛九阴,原以为她只是为了救二哥所施的缓兵之计,看到晴初下水,他也该去做点正经事了。
晴初潜入下水去,越游越深,血腥味也越来越重,积雨而成的深潭,里面并没有半条鱼,任凭尸骨在这里发胀腐化,像是一个个沉入水中的血馒头。
眼前景象惨不忍睹,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晴初吓得闭上眼睛,忽而又自我鼓励地睁开,继而又闭上,最后索性扯了衣襟蒙住了双眼,开始数步子,差不多的时候便下手扯开了挡在面前的尸骨。
因为在水中泡得久了,尸骨身上的血肉一扯就烂,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但是她不能停。
说起来是立下过誓的,可是此刻她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二殿下深信他人挑拨之后冰冷的眼神。
她要说到做到,她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她要二殿下后悔,后悔没有相信自己,而相信了别人!
原来二殿下只要生气,是可以让她牺牲自己的,她原本以为有过那一夜之后自己对二殿下而言不同他人,可是却忘了,二殿下始终不知道那夜那人是她,所有对二殿下不该有的情愫都是奢望,都是幻想,都是自作多情。
即便二殿下对她与对别人有所不同,也是顾忌着她这张与倾和公主一般无二的脸,就像苏容所言,他不过是想弥补对倾和公主的亏钱而已。
她竟此时才真正清醒过来。
以前二殿下对她的温柔此时仿佛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她备受煎熬,一颗心七上八下
移开尸骨之后,终于踏踏实实地踩在了沙石地上,这里的土质蓬松,可其中满是坚硬的石砾,锋利的棱角像是未经打磨的刀刃,仍能轻而易举地削皮挫骨,晴初蒙着眼睛只管向下挖去。
虽然手上已经被石砾啃开了许多血口子,可是她不能停,不能停……
直到两只手都麻木,这样的痛楚原比浸在碧水寒潭之中更难以忍受。
晴初的心随着手上的血,一点点地变冷。
手上皮肉绽开,露出森然的白骨,肮脏的泥沙混着腐烂的潭水浸泡着她一双千疮百孔的手,翻着白皮的伤口已经没有了血色。
她仿佛已经麻木了,不觉得疼,面无表情,大概是因为心更疼吧。
终于,等到她扒拉不动的时候,才停了手。
摸着手下的东西冰冷至极,她一把撕开罩在眼上的衣襟,才看到眼前骇人的景象。
一条通体漆黑的大龙就这样躺在深坑之中,她还只是挖出了冰山一角而已,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我们又见面了。”她壮着胆子跟大黑龙打着招呼,心里想着如何把这个庞然大物送到众人眼前。
苏容掩埋烛九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否认烛九阴是受自己驱使而行动的事实,这样便可把罪责彻底推给二殿下。
可是之所以苏容会掩埋而非转移烛九阴的尸首,便是因为这个庞然大物难以移动,即便军中多壮士也做不到。
晴初就更不可能了,她即便拥有鲛灵,可没有破禁之术,她什么都做不了。
忽而她冷笑出声,笑自己傻的可以,众神要烛九阴的尸身根本没用,他们只是想要知道烛九阴葬在西南而已,如此便简单了。
她脱下了自己的发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撬掉了烛九阴身上的一片龙鳞,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不觉得比沉在这里的尸骨好到哪里。
“殿下,你的救命之恩,我可还清了罢!”呢喃之语却撕扯出两行清泪……
三殿下堂而皇之地找到了苏容,却正是两军列阵,对峙欲战之时。
光天化日的苏容竟也召唤了鬼兵上阵,人鬼厮杀必定异常精彩,今天可赶上了场好戏。
“好!”三殿下站在瞭望高台上看着战地中央拍手叫好,苏容冷不防吓得一怔。
“又是三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看看鬼将军祖江,高头大马好不威武潇洒!苏将军行兵打仗也太轻松了些,自己人一个都不上场,仅靠鬼兵便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楚泽的眼睛一直没有从鬼军将帅祖江身上移开,这样的雄兵猛将,幽冥怎么舍得放手,真真想不通。
“三殿下这次来又是问我要人的?”
楚泽冷笑:“人?什么人?你手下这些久不经沙场的残兵剩勇?本王可没兴趣。”
“看来三殿下对我的手下的兵将似乎有什么误解,今天正好来了,不如试炼一下他们的身手如何?”苏容胸有成竹地说道。
楚泽不置可否地一笑:“怕还真要跟他们交手了,但如果苏将军能出借阴兵符,我们便不用大动干戈。”
“原来是为着阴兵符而来,如果我没记错,二殿下之前便来抢过洛书,现在三殿下又来借阴兵符,当我苏某人是什么!”苏容的手扣在剑鞘上,竟比三殿下还多出几分天威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