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初小脑袋往门边探了探,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二殿下收了敲门的手,无奈道:“你的夫君。”
“殿,殿下回来了!”她赶紧起身,胡乱扯了红盖头搭在头上。
忽然发觉外面月光正盛,隐约可见人影,她心下觉得不妥,又慌慌张张地跑去窗边放帘帐。
惊慌失措间,忘了自己还盖着红盖头,眼前看什么都不真切,不料被桌椅绊倒,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桌角上。
“哎呦!娘亲唉……”疼得她捂头直叫。
一丝血迹顺着发际线蜿蜒而下。
门外二殿下听到这个动静,心下疑惑:“弈云,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里面没有人回答。
晴初不顾眼前的伤势,赶紧放下了遮天的幔帘,这才去开了门。
二殿下进门,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晴初急促的喘息声。
“方才忙什么呢?累成这样。”他随手扯掉了晴初的红盖头,就像拿掉铜镜上的蛛网一般随意。
“我…我担心殿下你,担心你适应不了这样的月色,于是就先遮了幔帘,才去开门。”
“有心了。”平淡的一句赞许,不带一丝情绪。
“成婚之前你唤我楚澜,成婚之后你反而尊称我为殿下……我这才适应不了。”
晴初心下一惊,不觉间自己已经露出马脚。
她压住心口的位置,告诉自己:现在你是弈云公主,不是侍女晴初,千万要明确自己的身份。
“楚澜,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吧。”她学着弈云公主的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二殿下看来已经对房间的陈设很熟悉了,无须烛火,独自斟了杯茶坐在桌边。
她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这么冷着她,二殿下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过来。”薄凉的声音传来。
她摸黑挪到附近,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忽然,温暖的大手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整个人没有站稳,一下坐倒在他的怀里。
头上的珠钗险些散落,琳琅之声入耳,简直像做梦一般。
又是那样好闻的檀香,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晴初知道,此刻二人近在咫尺。
“今天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你开心就好。”说完这话,晴初只想给自己一巴掌,什么叫他开心就好,今日殿上的情景能让人开心得起来吗?
“我从碧水寒潭回来的时候,听人来报,说父王已经醒过来了,母后一直在侧照顾着。”
“是吗,太好了!”晴初心里松了一口气。
“知道你心里难过,明天去请安的时候好好道个歉,想必父皇母后不会计较的。”
嗯?
对哦,今天老龙王在殿上昏倒,跟弈云公主有脱不掉的干系。
“我知道了。”她赶紧应下,趁着黑暗乜斜了一眼自己的‘夫君’。
真是的,这哪里是问好,分明是问罪嘛!
看来,即便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会袒护。
想来也是必然,他本是神,还不是修炼而成的散仙,是生在海神殿帝王家的尊神,又怎会顾忌儿女私情?
恍惚一瞬间,她生出了试探之心。
“楚澜,对不起,我知道今日让你为难了,可是话说回来,若不是晴初那个丫头,我也不至于如此失态,更不至于把父王气成那样。”
“你也知道她只是个丫头,你可是海鲛长公主,同她计较也是你的气度?”
这是什么意思?
晴初又故作生气道:“楚澜,难道就是因为她和倾和公主有几分相似,你就这样袒护她?”
许久,没有回答。
黑暗中,只听到杯子重重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今天的你…有些失了分寸!”
难道自己又出格了?这是回答了还是没回答?
她心里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既开心又沮丧,开心的是他确实是在袒护自己,失望的是也确实是因为倾和公主。
晴初还没有回答,二殿下忽然起身,将她横着抱起。
身子忽然悬空,吓得她呼吸一窒。
“殿…楚澜!”
听到她紧张的呼唤和急促的呼吸,二殿下的脚步没有丝毫放缓,把她扔在软榻上的动作近乎粗暴。
今晚的二殿下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样,对待自己新婚妻子的态度完全不似那夜在桐花林中那般温柔。
“楚澜,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大着胆子问道。
却换来他的一声冷笑:“你想多了。”
他坐在榻沿上,修长的腿有意无意地搭在边上:“我们是夫妻,是神龙和海鲛两族的希望,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打量着为家族考虑,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目的……我们之间,没有爱恨,没有悲欢。”
晴初哑然,她有些听不懂,但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在知道弈云公主的阴谋之后,对二殿下甚至有些同情,被自己的妻子这样欺瞒,着实有些可怜。
但是现在听了二殿下的话才明白,弈云公主何尝不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只是她不明白一件事情。
既然二人各有各的目的,而且已经达成了共识,弈云公主又为何在乎同寝而眠之事呢?
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找到她回来顶替,并且宁可为了这件事而放弃亲弟弟的仇恨?
原以为她根本不喜欢二殿下,可是南珠又说她曾为了二殿下泣下血泪,若说她喜欢二殿下,可她又为什么不愿意生下二殿下的孩子?
不,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若非如此,也不会找了我过来。
晴初心下又飞快地将事情捋了一遍,虽然想不通她究竟为何不能够,但是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你今天晚上问的问题……”他的手搭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摩挲着。
“怎么了?”
“有点蠢。”
动作的轻柔丝毫掩饰不了他话语间的冰冷,还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晴初一颗心仿佛沉到了碧水寒潭。
“我、我明白,以后不会了。”她只好这样应着。
他的手拂过她娇嫩的脸颊,略过她瘦弱的肩膀,最后掂起指尖盘桓在她衣前的翡翠玉石上。
“弈云!”
“嗯?”
“你应了父王的要求,换掉了之前的喜服?”
“没、没有啊,为何这么问?”
“黄龙玉触手温润,不应该是这样的薄凉的手感。”
他平淡的话语中听不出半点喜怒,可是晴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