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能幻人形的猕猴精驭个飞行诀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我们实在高估了般虞的修为,更高估了他的胆量,我和白风青木以及嘉诺四人在崖顶吼破了嗓子,般虞还是没有被安抚下来,魂飞魄散的嚎了一刻钟也没有停。
青木晚的耐性被磨得差不多了,一脱靴子道:“我下去拉他,你们且等着。”说罢就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稳稳当当朝般虞飞了过去。
我们等了好久,青木晚才拽着般虞飞了上来,到面前把般虞一丢就朝着我们眉飞色舞道:“阿缨!白风!嘉诺!这山底下有东西!”
般虞摸着屁股“哎哟”“哎哟”叫了半晌,我觉得不对劲,朝他屁股上一看,只见他裤子上蹭了好些泥,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圆形状,像是被什么给印上去的一般。
青木晚继续道:“是独犸兽!山底有好几只独犸兽!一直在隔着网顶他的屁股,我说他怎么叫个没完呢……”
般虞被她一说,飞红了脸颊:“我……”嘉诺瞥了他一眼,他立马不作声了。
白风惊讶不已:“独犸兽?!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这独犸兽是妖界有名的灵兽,据说它浑身上下都是宝,不管是兽角还是眼珠,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而且传说它的血可以治百病,又传说食独犸兽肉可以百毒不侵,喝独犸兽骨髓可以修为大增……总之,是一个行走的大宝贝!
所以,不管是人、妖、神,亦或是三界之外的,都对这灵兽趋之若鹜。而这灵兽性情温顺,行动缓慢,除了体型稍微大一点,几乎没有什么威慑力,寻常三五个凡间壮汉都能设陷阱将它拿下,更不用说有灵力的妖或者神了。所以早在我出生之前,这独犸兽就已经灭绝了。
但是它的画像、标本,各家都是有收藏的,所以青木晚不可能认错。
我立马兴奋了起来:“走!下去看看!”一兴奋也忘记自己是来约架的,连带着将嘉诺也叫上了:“下去!一起看看!”
彼时终究还年少,心里不大会记仇,一个笑眼大家就又都是好朋友。
嘉诺点头,拽着般虞随我们一起飞下去,般虞一阵发抖:“还要下去啊……”
我则暗搓搓的盘算着要如何捕捉这几只独犸兽到爹爹面前邀功,甚至都想好了要送一只给祖母,青木晚更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可等我们真正落下来,看到这几只朝我们拱鼻子的庞然大物时,却犹豫了。
独犸兽通体棕红色的皮毛,只有颈间一圈黄色,像是带了项圈一般,眼睛大大的,瞳仁是棕黑色,睫毛很长,忽闪忽闪朝你眨眼睛的时候很是可亲,就连鼻上那支角也格外乖巧可爱,虽然体型略大了些,但那四条胖乎乎的腿在地上笨重的挪动时,怎么看怎么温顺。
我突的有些不忍:“白风,你说他们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会怎样?”
白风毕竟也小,多少有些孩子与生俱来的善良,犹豫道:“挖眼拔角,剥皮抽筋,割肉放血。”
般虞睁大眼睛:“什么?不要不要……太残忍了!”
我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青木晚和白风,他们二人都不说话,我把目光转到嘉诺身上,一直一言不发的嘉诺开口道:“别动它们吧。”
“好!”
“同意!”
“我也这么想!”
可是就算今日我们不动,回去也不透露一言半语,却不代表它们不会被人发现。
独犸兽行动笨拙,又不懂得藏身,这山谷不算隐蔽,巡山人很快就会发现,若是暴露行踪,只怕很快就会引来一大群人围追堵截,不日就要丧命。
我们看着面前肉乎乎的大家伙们,想,那可怎么办呢?
几个半大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说自己的想法,半天也没有结果。最终暂时在这山谷里选了块地方,层层叠叠织了好几道结界,确保不会有人发现它们。青木晚清点了一下,一共有八只。
回去的路上,我们又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如何将独犸兽保护起来,一直想不到办法,倒是嘉诺给出了个主意,要我去向爹爹求一块封地,让爹爹给我织个牢固些的结界,待时机成熟再将独犸兽运过去,天高海阔的由它们自己繁衍。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爹爹他……我想起他每次见我时冰冷的神情,有些没把握。
两日后,我们的结界有些坐不住了,我只好忐忑不安的去找爹爹要封地,支支吾吾在爹爹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原已准备好要被爹爹无视,但是这次爹爹却破天荒抬头看了我一眼,道:“你是小殿下,妖界的地方想要哪块就来要,作何这样局促?”
我听清之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欢呼了一声:“太好了爹爹!那你可以给我织个结界吗?我不要任何人进来。”
爹爹皱眉道:“你身为王族,怎可无故驱逐臣民?”
我晃着爹爹的手,道:“那便不要有臣民的地方,就……笼泽那一片荒山吧,好吗?”
笼泽临近人界,有一层天然结界在,寻常凡人是过不来的,如此甚合我意。
爹爹抽回手,继续看兵法:“可以。你回去吧,明日我让惊鸣去做。”
我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爹爹,这才走了出去。
惊鸣办事极快,不多会儿我的封地就办好了,爹爹织的结界,只有我愿意的人可以进入,我连同青木白风以及嘉诺般虞,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将独犸兽给转移了进去。
完事之后躺在笼泽一方大大的草坪上,几个人聊得欢快,当然绝大多数还是我和青木白风在聊,般虞时不时新奇的插两句,嘉诺基本不说话。
白风感慨道:“阿缨,王上对你可真好,封地说给就给。”
我点点头,他酸溜溜道:“那日我想看看爹爹的布罗弯刀,他却怎么也不肯给,还将我呵斥了一顿,说我小,不让碰灵器。”
我随口道:“他约莫是怕你伤了自己。”
白风显然不满意这个解释,道:“我都这么大了,怎还会伤了自己?其实不光是灵器,上次问他借调遣令给我,他不肯,我偷来用了一下,结果被他追着问了大半个月。”
青木晚心头一动:“你拿调遣令做什么?”
白风不假思索道:“找水晶球啊,你丢在大林子里,不多派些人手……”
“好哇白风!你居然敢作弊!!!”青木晚刷一下跳起来追着白风打。
“哎没有没有!最后还是我自己找到的……”白风抱头鼠窜。
我看着他们二人打闹着远去,躺在原地默了半晌。白风比我大不了多少,他爹爹都会好奇他为何拿调遣令,更担心他现在就玩灵器会伤了自己……
嘴里喃喃道:“可是,爹爹都不问我,为何突然想要封地……”
嘉诺侧头看了我一眼,般虞顿了片刻,我感觉他往我的方向稍微靠了靠,这是灵长类想安慰人时的动作。
他正欲开口说什么,白风却抱着头冲了过来:“哎哎哎,说真的,独犸兽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青木晚边追边问:“什么就不是办法了?”
白风躲开道:“它们总不能一直呆在这。”
我从地上爬起来,道:“怎么不能?这是我的封地,我想让谁呆就可让谁呆!”
“哎呀,不是……”
“白风是想说。”嘉诺接过话来,“这地方虽好,可我们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
般虞明白嘉诺的意思:“是啊,我们在时可以护着它们,可是,总有不在的时候。”
我也明白过来,独犸兽不通灵性,喜欢乱叫乱跑,长久一来难免不被人察觉,如今这块封地虽然是我的,可近来妖族世代繁衍,四处开山拓土,总有一天会有人来这一方荒山,届时若被他们发现这里有独犸兽,肯定要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我们若在时倒还好,可以轮流守着让它们自在繁衍,可是这不是永恒的法子,因为我们总有一天会不在的。
我想了想千万年后,我们几个都羽化归西了,有人凿开了这方结界,发现里面有一大群独犸兽,那……
青木晚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为难道:“那可怎么办?”又道:“不若我死后叫我女儿来守?”
白风受到启发,一拍脑袋:“对啊,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分支,专门守着它们,世代相传,怎么样?”
建分支……我犹豫半晌,总觉得不妥。
嘉诺沉声发话:“此法行不通。”我们齐齐望向他。
青木晚正打算好好和白风商议建立分支的事情,见嘉诺一口否决,有些不耐烦:“那还有何办法?!”
嘉诺没有介意青木晚的态度,道:“驯兽。”
所谓驯兽,就是将灵兽经特殊的方法驯练为己所用,一般是将性情暴躁狠厉、杀伤力大的灵兽驯练得温和听话,可听自己指令行事。
神、妖两界,驯兽十分常见。比如南斗星君的坐骑东野麒麟兽,就是南斗星君在东野捡到的一只非纯种麒麟,据说那只麒麟还未被驯练时曾生杀了几十位神仙,嗜血成性、暴力非常,后南斗星君收服它坐自己的坐骑,在很久之前的一场战事中将东野麒麟带去充当战马,那东野麒麟驮着南斗星君大展神威,一举将对方给灭了,经此一战,享誉各方。
“可是。”我提出疑问,“独犸兽生来就温和,并没什么好驯的。”且就算驯化为自己的坐骑,也难保不会遭人觊觎,这天下多的是喜欢铤而走险的人。
嘉诺摇了下头:“并非要往温和了驯……”
白风瞪大眼睛:“你是说!驯猛兽?!”
嘉诺点头。青木晚拍手道:“对啊!独犸兽若是凶猛了,就算我们都不在也没人奈何得了它们哇!”
我颔首,建立分支耗时耗力,而且又没法确保万无一失,可说是个治标不治本的笨法子。唯有独犸兽自己凶猛了,才不至于惨遭屠戮,真是太妙了!
青木晚舒了一口气:“这可是辛夫子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哈哈哈!”
白风奇道:“咱们青木居然也会念诗了?回去伯父可得乐坏!”
青木晚怒目圆瞪,举起一掌来:“讨打!”
难题解决,我看着追追打打的白风青木,不自觉露出了笑容。笑着笑着却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转过头正对上般虞温温润润的眼睛,嘴角也扯着弧度。
我挑眉道:“你傻笑什么?”
般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你笑起来……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