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着宋瑾醒了,便都围上来。
“小瑾你醒了”宋太傅连忙擦干泪痕,由着宋琰扶到宋瑾床边。
“这是怎的了,怎的都哭了,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宋瑾轻轻笑了笑,又道:“女儿不过是生了一场病,父兄何必如此担心呢?你们快别难过了。”
“好好好,我们不难过。”宋太傅与宋琰连忙答应着。
“娘去的早,爹爹辛苦将女儿与哥哥拉扯大,实在是不容易的。爹爹日后要注意身体才是。”宋瑾开口说着,不知不觉便哽咽了起来。宋瑾稍微缓了缓,又向着宋琰道:“哥哥你沙场驰骋多年,也不曾娶个妻子,我想着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就不错,我知晓哥哥也是有几分欢喜她的,爹爹还是要早日去说亲才是。”
“我知晓,改明儿就让爹去说亲。”宋琰见宋太傅哽咽说不出话,连忙宽慰着宋瑾。
“只是哥哥说了亲又要等国丧...是妹妹对不住哥哥了。”宋瑾抹了抹眼泪,又道:“日后妹妹恐怕是无法尽孝了...只有哥哥代妹妹尽孝才是。”
“你说些什么傻话呢。”宋琰连忙背对着宋瑾擦拭眼泪。
“陛下...”宋瑾有些疲倦了,知晓撑不了多久了,便轻轻唤着程曦。
“朕在。”程曦连忙上前,拉着宋瑾的手。
宋琰见状,便扶着宋太傅离开了。婳儿也带着众宫婢退出内殿。
宋瑾见着众人都走了,便缓缓开口道:“陛下早就知道糕点有毒了对吗?”
程曦被宋瑾突然一问,慌了神,不曾作答。
宋瑾见着程曦不回答,便轻轻笑了笑道:“臣妾也知道。”
“可那毒浅...”程曦心里有愧,声音也低低的。
“所以臣妾加重了毒。”宋瑾见着程曦心虚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笑,慢慢说道。
“朕只要你中毒,不要你死。”程曦鼻子一酸,眼泪又在眼眶打转,想要发怒却又舍不得,最终只是委屈道:“你为何要擅作主张?”
“臣妾不死,陛下如何杀靖王?”宋瑾见着程曦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便抬手替程曦拭泪:“从前立靖王的呼声是很大的,就算是到了如今,朝堂上还有许多靖王的人...靖王妃愚蠢,下毒下的那般明目张胆,臣妾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程曦握住宋瑾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至死都在替自己考虑,可自己只是一心利用着她。
“陛下你知道吗?其实臣妾小时候是见过陛下的,那个时候的陛下也是温温柔柔,纯良无害。可是那个时候,我是不欢喜你的。谁能想到呢?你我长大后,就只见了你一面,就将你刻在了心中。一刻,就是一生。”宋瑾看着程曦的眼睛就开始笑。
“朕晓得,朕晓得。”程曦摸着宋瑾冰凉的手,将宋瑾的手放在嘴边喝气,想要给宋瑾冰凉的手一些温度。
“为什么你小时候和长大后这般不一样呢?想来是宫中那些人,那些人把你逼成这样了罢...”宋瑾说着说着就开始落泪。
“别说话了。”程曦看着宋瑾的眼睛,那双干净美丽的桃花眼,如今不知被什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程曦心疼得轻轻触碰了宋瑾的眼,想要给她擦眼泪。
“我必须说...”宋瑾气若游丝,却依旧一个字一个字地尽力说清楚:“先皇帝主谋杀了陛下的母亲,灭了韩家一族,他是以死抵命;先皇后亲手杀了陛下的母亲,她也是以死抵命;三殿下和靖王都有杀陛下之心,若不是他们死,就是陛下亡...陛下,你不要因为他们难过,是他们害你的,那是他们的报应。陛下,这江山是你费尽心思换来的,您一定要做一个明君啊...陛下,您看您登基后,后宫就我一个人,当真是...当真是不可的...你一定要多娶几个喜欢的妃子,繁衍子嗣,壮我楚国。”
“好,朕答应你,朕都答应你。”程曦连忙说到。
“一定不要爱上不爱你的人,陛下...这太苦了...太苦了...我不想你难过...”宋瑾的声音越来越低。
“天下,岂会有人不爱朕?”程曦故意逗宋瑾开心。
“对啊...天下岂会有人不爱陛下...”宋瑾的声音戛然而止。程曦忽然像个孩子一般哭了出来。殿外众人听见了声音,跪了一地。
楚国的皇后薨了,程曦的宋瑾死了。
“天下,除了你,还有谁爱我程曦啊?”程曦摸着宋瑾冰凉的手,哽咽说出那句话。
随后琉璃珠里的影相便全然消失不见,琉璃珠便只是一个珠子了。
青女摸了摸眼泪,压着嗓子说:“这窥视术是施在宋瑾身上的,如今宋瑾故去了,法术也理应消失了。日后我霜雪阁也没什么戏法看了。”
青女见月老许久不回应,便抬起眼睛来看他,却瞧见月老抽噎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青女只好拍拍月老的背,权当宽慰。
“这程曦...这程曦好狠的心啊。”月老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张绢帕,擦了鼻涕又擦眼泪,抽噎地说着:“老夫我见了人间那般多的情爱事,也签了那般多的红线。如同程曦这般狠心的虽是不多,但是也是见过的。可如同宋瑾这般愚蠢的也是头一回见。你说说,她竟用自己的性命做谋略,却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旁人。真是傻,傻透了。”
“凡间的事情看了也就罢了,不能干涉,坏了凡间的气运,凡人的命数。”青女说着那句纯佑常说的话,道:“你且当看个乐子。”
“这哪里是什么乐子?”月老见绢帕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便又取出一张绢帕,继续道:“可快要哭死老夫了。”
“这是你非要看的。”青女见着月老哭的泣不成声,叹了口气:“总归你是掌管人间姻缘的,下辈子你给宋瑾牵一个好姻缘就是了。”
“这是自然的。”月老停下了抽噎,想了许久道:“一定是要给她牵一个世间最好的姻缘...这我得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