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绾确定了住到绛辞园之后,府里就一群人忙着打扫布置,又按着朝绾的要求,在水榭旁那片空旷草地上种植了一小片竹林和一株梅子。
竹林前,是水榭,隔着竹子后,是绛辞园的正屋和东西次间,以及小厨房。
水榭没有名字,朝绾小手一摆,自作主张给小阁楼起了“华亭阁”的名儿。
厉国公也不反对,花钱找人打了块牌匾,挂到了阁楼上。而这小湖也就被叫“华亭湖”了。
朝绾很满意。
她把自己的真身藏在了那株梅子的茎里。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这么做了。
连枝和秋情住东次间,芊娘独住西次间。
连枝今年13岁,秋情比她又大了两岁,看起来更成熟一点。朝绾不顾芊娘指导,还是决定让两个人都贴身跟着自己。
乔氏拨了两个侍卫跟着朝绾,他们住在离院门口最近的那间屋,轮流值夜。
“属下池越!”
“属下池迟!”
“哎你们起来,地上凉。”朝绾吓得把他们扶起来。
池迟个子挺高,却长了一张娃娃脸,板着脸也很可爱。池越的鼻梁上有道浅浅的疤,看着有点凶,但是朝绾不怕他。
学着娘的样子,朝绾从自己的小金库里翻出两支小簪子送给连枝和秋情,又分别给了两个侍卫一人一块碎银子。
朝绾其实也羡慕其他人家,都有兄弟姐妹,而自己不出门的时候就只能找连枝和秋情,强行拉着她们陪自己玩。
结果,一次失足,朝绾不小心掉进湖里,然后就生了大病。
厉国公差点就要家法处置了连枝和秋情,朝绾吓得死死拽住爹,给她们求情。
“爹,不关她们,不是她们的错,是阿绾硬要她们陪着玩的,不要罚她们!咳咳……爹!不要生她们的气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连枝(秋情)知罪!”
朝绾怕自己真的失去这两个自己为数不多的亲近的人类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盯着厉国公。
厉国公被盯得心软,嘴里还是哼了一声,道:“下去,领十大板!下次再照顾不好小姐,就别留在这里了!”
“多谢大人!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不会再犯错了!”连枝和秋情死命地磕着头。
池迟和池越也因为照看不力被罚了十大板,外加半年月俸。
罚过之后,朝绾的病却迟迟不见好。一站起身就头晕眼花,只能卧在床上。
厉国公和乔氏找了不少大夫,还请了太医,都是不清楚病症。朝绾的闺房从缭绕着熏香,成了缭绕着浓郁的药香,可她就是一站起来就头晕,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最后,那太医小心提议:“老夫不信什么奇能卜卦,但小姐这病着实令老夫摸不着头脑,无根无源,或许只有找哪位大师试试了。是老夫无能。”
“胡太医别这么说,是本官麻烦您了。”
送走胡太医,乔氏忧心地看向厉国公:“要不我们去找哪个大师给阿绾卜一卦驱驱邪吧?这么下去,我心疼。”
厉国公良久不语,最终叹了口气。
“我曾听说岐连寺里有一位少篁大师,卜卦极准。”
也不顾现在已是黄昏,厉国公命人备了马,疾驰离开了府邸,朝着城外绝尘而去。
岐连寺建在巴郡城外山脚下,前去许愿的人络绎不绝。传言寺里有一位自称叫少篁的大师,擅长卜卦,所言极准,没有失言过。
只是没人见过少篁大师真面目,全是由寺里小沙弥传话,报酬也是千奇百怪。可能让人收集4枚石子,也可能叫人带一本书给他。
厉国公到岐连寺的时候,早过了日落西山。但他也不管了,冲进岐连寺。
扫阶的小沙弥看见厉国公,笑着迎上前行礼。
“释行见过厉国公大人,这时候造访岐连寺,所为何事?”
厉国公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焦躁,对着释行还了一礼:“本官来找少篁大师,听闻大师卜卦从无失言。小女前几日落水后一直没有痊愈,想求大师为小女卜一卦,驱个邪。”
释行摇头:“可惜今日已晚,大人再急,也不能影响大师休息。不如大人先将小施主生辰八字留下,明日一早小僧便替大人报给少篁大师,不论是何结果,大人都不可多问。大师从不会给任何人多言。”
厉国公赶忙把朝绾的生辰八字交给了释行。对方收起纸条,将厉国公引到后侧客房。
“那就请大人在此等候一晚了,小僧告退。”
厉国公坐在床边,彻夜难眠,只想快些知道结果。
却看释行退出客房后,喊来另一个小沙弥接过扫帚,自己朝着岐连寺正殿走去。
进入正殿,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绕到观音菩萨后面,双手合十恭敬一拜,伸手在一处按下。
转眼观音莲座底下露出了一条台阶,直通地下。
释行缓步而下,暗道随后关闭。
在暗道尽头,有一道铜门,两边各有一名方丈闭目打坐。
他们似乎没有在意释行,只是铜门自动打开,放了他进去。
铜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密室。虽然位于地下,却十分敞亮,飘着淡淡的熏香。
蒲团之上,坐着一位竹衣少女。谁都想不到,少篁大师竟是个女子,而且如此年轻。
“少篁大人。”
“乔朝绾的生辰八字,拿过来吧。”
少篁睁开眼,一双丹凤眼悠然看向释行。
释行了然地掏出纸条,轻轻一递,纸条就飞到了少篁面前。
“乔氏朝绾,生于归和99年1月10日。”
少篁长袖一舞,纸条顷刻化为碎末。释行退到一边,看着少篁施法卜卦。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令!”
少篁左手后撤,右手捏剑指,对着半空划出无形符咒,随即闭目推衍。
等到外面日光初明星月隐去,少篁才再次睁开凤眸。运气片刻,她苍白的脸上方回复一些血色。
“释行,你告诉厉国公,他女儿无大碍,无邪可驱。不过十日,自会自愈。只是她命中有一劫一难,不可逃不可避,终会自解。”
“是。少篁大师注意身体。不知厉国公大人的报酬是怎样?”
“……这一次,就当我送他份人情。”
释行走出铜门,回到地面,找厉国公回复。
“大人,少篁大师说,小施主没有中邪,十日内就会自愈。但是,命中有一劫一难,不可逃不可避,终会自解。”
“一劫一难,不能逃避,终会自解……就是说小女必须经历这一劫一难?”
“少篁大师所言,必有道理。大师还说,这次算送大人一份人情,不收报酬了。”
“日后大师若有求,本官定全力以赴。”
厉国公再三谢过,飞马回了府。他说了小沙弥转述的少篁大师的话,乔氏和朝绾等人将信将疑。
也不知是否因少篁之言,朝绾在随后几天真的好了起来,又能活蹦乱跳了,让爹娘终于放下心,连枝和秋情也开心。
只是想到那一劫一难,众人又不免叹息。
“无妨,先过好现在。那一劫一难既然不能逃避,那多担心也没用,不如快乐一点。”
乔氏安慰厉国公。
“……也对。我的女儿啊……”
铜门内。
“唉……该来的总要来。檀筝,我给你做了够多的了,只此一回,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少篁喃喃自语,似是认识檀筝,而且有挺大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