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
这一次，朝绾是作为上帝视角，目睹了一切。
*
少篁匆匆地赶到一座荒山，一身白衣在夜里十分明显。
上帝视角的朝绾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鸟不拉屎寸草不生的鬼地方。
当少篁到了山顶，匀了匀气拿出一个罗盘时，有个黑影动了，就着刚巧的月光现出面目。
此人一身黑，金线镶边，生了一双桃花眼，但脸上的表情怎么也让人感觉不出勾人，倒是挺摄魂的，吓人那种摄魂。
他左手执了本册子，右手握了支判官笔，背后似乎还有影影绰绰。
“崔……崔煜？这人长得好像煜哥儿。”
只是更严肃阴沉。
那头，少篁说话了：“堂堂崔判官，不在地府待着，跑来这人间给我找麻烦？判人命判轮回判到这里来了？阎罗王居然没弄死你。”
哦，是崔判官，不是崔煜那家伙……可是崔判官不是叫崔钰，和崔煜同音？
朝绾选择忽略，继续看戏。
黑衣忽然勾起嘴角，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是落寞：“谁说我是来阻止你的？生死簿，判官笔，你不懂？她命不该绝，你既要帮忙，直接逆天改命，代价太大。我助你一臂，好过偷星换月强逆轮回。”
“你也喜欢她？”少篁挑眉，“他小子尚能跟仙界打一架，你地府如何接受？”
对面并不生气：“崔某自知，因此只陪她再进一次轮回，保她安稳。等时机成熟，崔某便该回地府，否则阎王大人真要降罪，崔某非脱层皮不可。”
少篁没有接话。罗盘已逆时针旋了九九八十一圈，她手上忽的换了一种手印，嘴里念念有词，却连旁边的人都听不清。
罗盘中央，渐渐浮现雾气，凝而不散，聚拢形成了宛如无底洞的气旋，中间黑漆漆不可见。
“轮回已逆，抓紧时间进去。”
黑衣手中判官笔一钩，携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星星点点跃入那气旋里。
卜一进入，气旋就消散了，罗盘落回少篁手里。荒山上的影影绰绰，也融入了黑夜，自是回去地府。主人不在，他们也得处理好该做的事。
*
梦境至此。
朝绾醒来时，天蒙蒙亮，连枝和秋情她们都还没有醒。飞爻在外屋，靠着墙浅眠。岁桃和池越守在窗外，点着头睡过去了。璧禾留在小厨房里。池迟和池捷在绛辞园门口轮流值夜，强撑着忍住睡意。
朝绾这次记了五成梦境，躺在床上愣愣地想着这个奇怪的梦。这一次，她看清了少篁的脸，也记住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几乎长得和隔壁家崔煜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自称崔某，被叫崔判官的人，看来看去都像是崔煜长大以后的样子，缺了三分甜，多了三分禁欲……
呸，自己怎么想到禁欲上面去了。多了三分生人勿近。
朝绾想去问崔煜，想想但这个梦没头没尾，又奇怪得很，怕不是自己反倒要被他嘲笑。
翻个身，朝绾没有一丝睡意，眨巴眨巴眼，一骨碌坐起来，轻声朝外喊了飞爻。
飞爻轻易醒了过来，先去叫醒了所有人。璧禾拉着依旧睡眼朦胧的连枝去后厨做早饭，秋情打了清水端进来给朝绾净面洗漱。窗外的岁桃也被声响惊醒，从外面进了外屋，过了片刻，才走到里屋，帮着飞爻给朝绾梳头打扮。
朝绾今天决定去学堂，找崔煜去。然后再去城外的岐连寺。
巴郡突然有人造反，厉国公带着手下侍卫过去平乱，这几天都没回家。朝绾懒得跟厉国公讲了，只和乔氏说，她要去岐连寺替爹爹和自己还愿，顺便上柱香，为爹爹和府上求平安。
朝绾今天穿了浅青色云锦裙，罩了月色织锦披风，左边拉着飞爻，身后跟着连枝和池越。
学堂设在唐巷，从厉国公府出来，坐马车不一会儿就能到。
学堂辰时开始，一堂课上三刻，然后休息一刻。如此4堂课，中午下学堂。
朝绾到学堂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上课。池越留下看马车，飞爻和连枝跟在朝绾左右一起进了月亮门。
“阿绾，你终于肯来了！”
自从上次落水，朝绾一直没来学堂。
这个奔来拥抱朝绾的姑娘，是另一个隔壁，傅家小女儿傅雪茵，女孩子里和朝绾关系最好。
傅家是厉国公之下巴郡最大的官，崔家是厉国公之下朝堂上大官最多的氏族。
“茵姐儿，煜哥儿呢？”
傅雪茵指指后花园：“都在后园看小花儿。”
小花儿不是花，是小男生。全名华尧，是一个做生意的小户人家的儿子。长得比崔煜还秀气，又像姑娘家白白嫩嫩，还喜欢看后园开的花，被那群糙汉少爷叫“小花儿”。
朝绾和傅雪茵一起到了学堂后园。小花儿正坐在一枝斜逸的粗枝上，底下三五个小少爷起着哄。
姑娘们扒在屋门口，而朝绾要找的崔煜抱胸斜靠在墙上，垂着眼。
“小花儿，跳！”
“上的去就下的来，小花儿你难道怕？”
傅雪茵凑近那群姑娘，朝绾悄悄摸到崔煜边上，戳戳他的胳膊。
崔煜侧了侧头，转来目光，调整了一下姿势。他比朝绾高了一个头还多，此时是俯视。
“阿绾妹妹。好久不见。”
“煜哥儿。”
朝绾眉眼弯弯。
“昨天我梦到崔判官了，像长大的煜哥儿，很帅，就是太黑了，一身黑黑的，不好看。还有，煜哥儿要多笑，笑起来好看。”
崔煜皱眉：“梦都是假的。”
“哦。”
朝绾吐吐舌头，继续看树上的小花儿，右手悄咪咪揪住崔煜的衣角，嘀咕一句：“那煜哥儿以后就是比崔判官更帅。”
崔煜重新垂着眼，没人看见他眼底的深邃。
“呵……”
咻——
一抹青色流光飞过，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小花儿已经被人揪着领子回到地面了。
“你们是嫌自己命长么？”
来人语气里没有责怪，不急不慢，但是所有人乖乖地回了屋里，坐到自己位子上。
“鄙人檀筝，你们的军略和音律以后由我教授。”
“檀先生好。”
朝绾心里奇怪。大汶军师，拿着那么厉害的汶军令，不好好地给陛下帮忙，怎么非跑到这个小学堂来教课？
感觉到檀筝扫过来的目光，朝绾默默自动低下头。她不知道，檀筝实际是和她后头的崔煜交换了眼神。
九天之上，命星又将重合，还是不同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