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上军略的时候,姑娘们自行练习音律。
“阿绾,你今日难得来,教教我弹琴吧!吹笛子我没那天分,琴律我还能垂死挣扎挣扎。”傅雪茵扑在朝绾身上。
“你怎么不让她教你怎么勾搭男人?”边上,一道尖细的声音斜斜插来,“这么多天没来学堂,一来就勾着煜哥儿不放,还和新来的檀先生眉来眼去,天生狐媚。嗤!”
“苏凝安!你——”
朝绾拉住傅雪茵。
“怎么?我说错了?”
“安姐儿,你怎么知道檀先生看着我?我前面还坐着别人呢,万一看的不是我呢?檀先生看的是所有人,何时在谁身上停留过?”朝绾牵着傅雪茵的手,不卑不亢,“谁都知道煜哥儿和我好,是因为你们都怕他。有本事,你自己去和他讲话呀,和他玩呀。他是我邻居,礼尚往来,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玩?”
苏凝安扔下琴,气冲冲地站起身,指着朝绾:“狐狸精,勾搭这个勾搭那个,还有理了!你就是看重权势!”
“你哪里学的这些?”
声音清朗,悠悠而来。不是朝绾。
“我问你,哪里学的这些话?”檀筝从月亮门走来,逼近苏凝安面前,手里抱着墨竹琴。
他来教音律,碰巧听见了最后那几句。
“我……我……檀先生……”
“你既然不像乔朝绾,你淡泊名利,不重男方家庭条件身份地位,我便给你令尊道一声,你以后不必再来学堂了,反正想来男方也应不会在意女方是否知书达礼。”
“不,不,不要!”
苏凝安吓得脸色发白,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这时,朝绾开口了:“苏凝安,我爹可以带我进宫,你爹不行。皇帝欣赏我爹,你爹没有。煜哥儿两个哥哥都是大官,你家没有。茵姐儿的爹是我爹最看重的人,你爹不是。檀先生是拿了汶军令的军师,我爹早就离开朝堂,我们攀不上关系。煜哥儿是我邻居不是你的,关系比你好也不奇怪。你说我狐狸精,但我还没及笄,不能嫁人。”
而且我是梅子精。朝绾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还有,门当户对可懂,我家那么厉害,没权没势的我爹娘不可能同意的。”
朝绾一本正经又补了一刀。
“你!”
檀筝在场,苏凝安有气不敢发,只敢拿阴鸷的眼神狠狠瞪朝绾和傅雪茵。
她一直讨厌她爹不过一个县官,自己还只是个庶女。要不是她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求了她爹把她送来这里上学。
不过之前授业的不是女先生,就是宫里调出来的老先生,她认真了一段时间后就无趣了。
苏凝安这个年纪,比朝绾大了两岁,正是懂情爱的时候。檀筝一来,她就目光一亮。她想让檀筝认可她,最好还能看上她,这样就没人会在意她的庶女身份。
但结果令她咬牙切齿,课堂上檀筝对朝绾和崔煜青眼有加,经常赞扬朝绾的音律和崔煜的军略。
因此,她越发嫉恨朝绾,连带着亲近朝绾的傅雪茵也彻底被她视为眼中钉。
“这里不是让你攀比吵架的地方。你若是觉得你很好,那我这里你不必来,配不上你。”
檀筝落座,摆正墨竹琴,一眼没瞧地上瘫坐的苏凝安。
苏凝安爬起来,但又怕真的被她爹知晓,只能重新坐到自己位子上,压低声音恶狠狠地丢了一句:“池朝绾我跟你没完!”
朝绾也扭着头和傅雪茵在说话根本对她置若罔闻,气得她差点把自己的琴砸了,手里使劲揪着她的帕子。
*
中午下学堂,朝绾和傅雪茵以及崔煜打了招呼后,就叫了飞爻她们,驾马车前往城外的岐连寺。
她不知道的是,崔煜看着她的马车扬起的尘土,略微勾了下嘴角。
难道他不笑的时候,不够好看?一身黑衣,穿习惯了而已。地府哪有大红大绿的。
一直在角落的黑影们脖子一凉,缩到一起瑟瑟发抖。天啊大人笑了,竟然笑了,几万年没看见过的笑容。好可怕好惊悚!
“崔大人。好久不见。”
崔煜转身,看向抱着墨竹琴的檀筝。他虽才十六,身板却长开得早,看起来竟没比檀筝矮多少。
“你倒是会搞事,怎么跑到宫里去了?”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更多一点。”
“崔某自认君子,走这一遭不过也想看看此间,你不必这么紧张。”
檀筝轻笑:“我相信你。不过,我进了宫,虽是改变了部分星轨,但仍有一事相求于你。”
“好。”
崔煜听完,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他们本就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错失而来,总要保证万无一失。
朝绾在岐连寺正门下了车,让池越和连枝守着马车,自己带着飞爻进了寺院的回廊。
扫地小僧抬头看见来了人,持帚走来。
“小僧释行,见过池大小姐。”
“你认得我?”
释行点头:“厉国公大人爱女之切,便是岐连寺也知晓一二。”
“那少篁大师现在方便么?”朝绾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大师近日不见客。池大小姐有什么话,释行可以代为转达。”
朝绾从飞爻手上接过小包,交给释行。
“这是我做的梅子糕,拜托你交给少篁大师,代我和我爹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我还要去祈福,便先告辞。”
朝绾一福,迈步前往正殿。释行放下扫帚,提着小包,从后面绕进去,依旧是走了那暗道,见到少篁。
“她来了。来送谢礼,多谢救命之恩。”
“哦。”少篁打开小包,随意捻了一块糕,“她倒是有意思,喜欢梅子的性子还是没变。哪日去尝尝她的梅子酒。”
“需要回话吗?”
“不必,我们日后会见的。”
释行告退,回去继续扫地。
朝绾替厉国公还有乔氏各求了一道平安符,坐车回府。
回府上,却发现厉国公回来了,还领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年纪和朝绾一般,表情和刚见到飞爻时候差不多。头发散乱,衣服虽然是粗布,却穿戴得整整齐齐。
“爹,她是?”
“一个手下的女儿,以后是你的妹妹。”
朝绾走到姑娘面前,和她隔着一张几案坐下。对方目光疏远,一言不发。
“你好,我叫池朝绾,你以后是我妹妹,就叫我阿绾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陶绥。小字阿水。见过姐姐。”
“阿水妹妹,你和我一起住吧!我的绛辞园可大了,还有梅子树。”
“阿水住在抚安小院,反正就在你隔壁。”厉国公声音传来。
“那好吧……那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我请你吃梅子糕,喝梅子酒!”
陶绥没说话。突然,她离开座位扑倒在地,大声道:“多谢厉国公大人收留,陶绥没齿难忘!”
“你快起来!”朝绾赶忙去拉陶绥,“你来,我又多个伴儿,我们还能一起去上学堂。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谁要敢欺负你,我让飞爻姐姐打他。”
陶绥依然啜泣着,梨花带雨。
“唉你别哭,娘说过,女孩子哭了不好看的。走,我带你去抚安小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