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了？”胡树黑着脸。

　　浓眉弟子脸色喜悦：“我们到烟城钱庄了！”

　　“是了，钱庄人流量众多，蛮族魔修落脚此城，定是要经过那里的。”瘦脸弟子放下双臂，沉静的目光远远望向地面，“或许会有钟师弟的消息。”

　　“走，我们下去。”袍身玄色云纹浮动，杜衍身先，从苍鹤身上跃出，脚踏虚空，飞向地面。

　　浓眉瘦脸紧跟着御剑而下。

　　被遗留在飞禽背上，胡树胡乱抓了一把头发，重建好心态，御剑朝三人追去。

　　那苍鹤挥动双翅，转身飞往城外。

　　一黑三红四道身影，缓缓从天而降，落在钱庄门外站定。

　　“进去。”杜衍面色有些急切，先一步上阶，踏进钱庄。

　　三人快步跟上。

　　店内陈设一架虎头黑木柜台，柜台后站着一位银发老人。老人一身大红粗布褂子，嘴里含着一根烟斗，五指飞动，手下的算盘打得咣咣响。

　　“掌柜，打听点事儿。”

　　“没空！”老人头也没抬，粗糙的声音一口回绝。

　　邦！

　　浓眉弟子拍出十两白银，震得柜台一声响。

　　老人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银块，一双白眉微微抬起，露出纳闷的眼神。

　　“打发叫花子呢？”说罢，继续对着账本，邦邦打起了算盘。

　　“还嫌少？”浓眉弟子面露疑色，一脸不解，这是他半个月的俸禄了。

　　他正准备辩驳一番，却被杜衍挥手拦下。

　　“掌柜，这个怎么样？”杜衍唤醒纳戒，从中取出一枚金佛，放到柜台。

　　那金佛有拇指大小，被柜台上的烛火映得金光耀耀。

　　老人抬眉瞥了一眼，刚刚还不满的眼神登时放起光来。他轻轻合上账本放到一侧，两手拾起金佛，凑到蜡烛旁边细细打量。

　　胡树站在杜衍身后，也是双目震惊，面露讶色。

　　真没想到，师姐这般阔绰！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就这般名贵。

　　看来他要抓紧奋斗，努力攒彩礼了！

　　对着蜡烛打量了片刻，似是觉得看不清楚，那银发老人又捏着金佛，迈着老腿一路跑到门外，对着太阳一个劲比划。

　　数息过去。

　　“嗳，老头，看够了没有？！”浓眉弟子有些不耐烦。

　　银发老人回过身子，露出一口烂牙，瞪眼呵斥：“我得看清这是纯金还是镀金呐，不然怎么给你估价！”

　　“当它是镀金的吧。”杜衍环起双臂，面色微微不悦，“赶时间。”

　　听到此言，老人嘎嘎暗笑。

　　这四人一身云纹道袍，外相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纳戒，先前他又听到有坐骑飞禽的声音，想必有急事打听，果然是冤大头！

　　他回过身来，呲起烂牙，露出和悦的笑脸，那满脸的褶子一层层地加深，远看只以为是在长皱纹。

　　“贵人呐、贵人呐，视钱财如黄土！”他快步走进柜台，小心翼翼地放下金佛，抬起头来，“几位大人，要打听些什么？”

　　“我们——”

　　瘦脸弟子正欲出言，却一把被胡树拉住，他挤着眉毛，对师弟附耳嘱咐了一句“让我来”，便走上前去。

　　“掌柜，打听个新客消息。”

　　“呦！”银发老人一耸肩，后仰起脖子，“住客消息，这您问城里顶大的房东家，最是稳妥，本店售卖的是法财交易消息。”

　　胡树愣眼挑眉。

　　来都来了，不问出点东西怎么行？

　　而且站都站出来了，当着师姐的面儿，他怎么能退？

　　他张开袍袖，取出钟子真的画像，哗地一声单手展开，横在老人眼前。

　　“认识此人吗？”

　　“你拿的太近了！”银发老人脸色微怒，指着自己的眼睛叫着，“我是老花眼，不是近视眼！”

　　胡树退了两步，将画像拉得稍远些。

　　打量了片刻，老人抬起烟斗含进嘴里，满是褶子的老脸左右摇晃：“不认识。”

　　“掌柜，你在撒谎！”瘦脸弟子伸出手指，突然出声质疑。

　　“呀？”老人嘴里叼着烟斗，斜瞪眼呵斥，“我怎么就撒谎了？”

　　“此人适才还在空中被投影公示，满城皆知，你怎么能说不认识？”瘦脸弟子周柳眼神认真，争辩到此处，语气一转，“莫非，你跟那歹人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杜衍等人都是眼神微变，她身后的浓眉弟子眼里更是鼓起了几分怒气。

　　“速速从实招来！”

　　胡树也是凝眉，一挥袍袖，灵元袭出，将画像钉在柱上，两眼瞪着掌柜。

　　众人视线似火如炬，逼得银发老人后缩起脖子，一时哑口无言。

　　“诶、诶，我说，”老人放下烟斗，两眼含着惊异的神色，“你们几个，是想问我‘认得此人’吧？”

　　“不然呢？”周柳反问。

　　“老朽认得。”

　　“可你刚才还说不认得！”浓眉弟子登时撸起袖子，露出胖硕的手臂，气冲冲道，“快说，你和那歹人是不是一伙的，快把俺师弟交出来！”

　　“我何时说不认得了？！”银发老人双眼无辜，高声反问。

　　“你这老头，就刚才说的，还、还不承认？！”浓眉弟子反问的声音更高。

　　“我说的是‘不认识’，认识和认得，能一样吗？”

　　老人眼神里暗含嘲讽，举起烟斗，用吸嘴隔空指点着，“一看你就没读过书！”

　　浓眉弟子红起了脸，抬起膀子就要上前给这老东西一锤，却一把被胡树拦住。

　　“师弟，镇定一点！”他将师弟拉到身侧，拍了拍肩头，又附耳低声道，“要有风度，看我的。”

　　既然相貌寻人这条路走不通，只能用伪音试一试了。

　　钟子真音色独特，一般人模仿不来，这不就得靠他出手了？

　　走到柜台前，胡树一肘撑在黑木台面上，半只身子斜靠，潇洒侧首。

　　“掌柜啊，像我声音这样的，最近一个月来，你有听到过吗？”

　　他的声音突然一改前貌，竟有八九分钟子真的味道。

　　听了这声音，老人白眉一挑，老眼惊讶。

　　“呦，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伙子会点口技。”

　　胡树面色拉了下来。

　　“我问你听、没、听、过？”他扣起手指，邦邦点着柜台。

　　“是刚才画里那俊俏郎君吗？”

　　胡树一把直起身来，气得拍柜子：“你就说听没听到过！”

　　老人抬起烟斗含住，撇嘴摇头。

　　“没啥印象。”

　　胡树鼻孔出气，盯着掌柜不停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