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鹅儿鹅儿,曲项上青天
青岩城,郊外。
艳阳无风,一片片云朵赖在天空上不肯飘走。田野间的绿植枝枝丛丛,有序地伫立在土壤之中。它们肆意享受着午间的炫亮日光,安土重迁,仿佛对雨水和阴凉没有丝毫的渴望。
忽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将这里的宁静秩序悄然打破。
那红衣少女身影灵动,拉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白衣少女,朝这边嬉笑着跑来。
正是五月下旬,这还未到季夏时分,红衣少女口中便嚷嚷着“酷暑已至”,眼看离槐树只剩下数丈距离,却好似片刻日晒也耐不住了。只见她脚步加快,先一步蹿进槐树底下。
白衣少女则脚步悠悠,跟在后面,似是早已习惯了这午间的炫亮日光。
“讨厌的太阳,要晒死人了!”夏冰茉将佩剑放在身旁,扬手拭去额前的细汗,接着语气一转,柔和了许多,“依焕,你不热吗?”
“还好啦。”唐依焕甜甜一笑,伸手将衣袍下摆拉起,认真地折进怀里。接着又扬起小手,勾起额前垂下的几缕青丝,轻轻撩拨到耳后。
少女的脸蛋素白干净,但却少了些血气,含蓄着几分病态的虚弱。
“冰姐,”唐依焕仰着脑袋,笑眼开口,“今天这么开心,究竟是什么事呀?”
听到这话,夏冰茉不由得撅起了唇。
真是个小书呆子,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吗?整天习文,脑瓜都给学傻了!
嗯……不过也好,这样才算是惊喜一场嘛!
念到这里,夏冰茉又不禁暗自莞尔。她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只青色木匣,递到她身前。
夏冰茉这般神秘兮兮的举动,惹得唐依焕眉眼微弯。
她目光下移,望着青匣,任由夏冰茉拉起她的双手,将那匣子轻轻抽开。
只见一串白玉吊坠陈列其中。朱红色的挂绳织结细致,下方系着一块乳白色的碑玉。
碑玉通体光华内敛,似是被一圈朦胧的光华包裹着。仔细看去,那玉中蕴藏着一道精纯无比的先天灵元,如锦绸般柔顺,变幻多姿,流转不息。
碑玉的外形是一只白鹭,雕琢的工艺十分精致。若是将玉坠凑到眼前,那白鹭羽翼间的纹理都是清晰可见的。
“哇,是一只鹅!”唐依焕伸手入匣,慢慢牵起玉坠的挂绳,眸子闪起光亮。
蒙着光晕的玉坠被缓缓拉起,映在青匣内壁的光亮顿时黯淡全无。
“什么鹅!你看看仔细,好嘛?”夏冰茉俯首,掬住身前人的面颊,纠正的字语从她的齿缝里一个一个磨了出来,“这、是、白、鹭、啊——”
那本就消瘦的脸蛋,被夏冰茉掬在手心里,面团一样地揉扁了。
“唔、唔……,冰姐……我知……绕……了。”
唐依焕指尖勾紧,提起白玉,眨巴着眼:“为什么是白鹭呢?”
夏冰茉不语。
“我知道了,是白鹭学院!冰姐希望我去那里读书。”
“哈,变聪明了嘛!”夏冰茉轻笑。
“可是……,青书学院,听起来好像也很厉害。”
“厉害吗?有什么厉害?”夏冰茉眉眼一转,红唇啐声道,“青书学院男人太多了,没几个机灵的!听我的,倘若当真要去习文,就考白鹭学院,那里聪明姐妹多。”
说完,又暗自点了点脑袋,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有自信的。
“喔喔。”唐依焕颔首,望着姐姐,眼眸似懂非懂。
“这块玉儿质地非凡,是去年经过无垠山时见到的。”夏冰茉指尖勾起,一边松解衣领,一边解释着,“当时,想到了你,就一直留着它,托陈师做成了一对玉坠。喏,我也戴着一只!”
说着,她纤指绕到颈后,勾出一只黄鹂形状的白玉吊坠。玉的光泽淡雅朦胧,好似山间的皎月蒙上了一层薄雾。
虽然两只外形不同,但有了这似雾的光泽,凑放在一起就感觉格外合适。
“谢谢冰姐。”唐依焕鼻尖微红,眸光闪烁。
“喜欢吗?”夏冰茉红唇微翘,形眉弯起。
白鹭躺在手心,唐依焕如水的眼眸低垂,看得入迷。微风拂过,额前的青丝缓缓垂下,遮不住她眉眼间一片悦丽。
可美景总是片刻的。那白鹭玉坠入手柔润,轻抚滑软。但不消片刻,唐依焕便感觉到手中一阵灼热,脑海中眩晕无比。
又是这种感觉……
不适虽难忍,但她并不松手,依然将那滚烫的玉坠握在手中。烧灼感愈发强烈,继而沿着手臂向胸前袭来,像是一条火蛇,直袭檀中。
她猛地松手,漏出玉坠,手上的不适这才渐渐好转。
玉坠脱手,勾在指间。待她仔细朝那白鹭看去,却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这一场,也只是眨眼功夫。
一旁,夏冰茉眼眸疑惑:“依焕,你不喜欢吗?”
“喜欢的!”唐依焕啄米般连忙点头,又解释道,“只是……它有些烫手。”
“有些烫手?”
夏冰茉伸手,将那白鹭捏到掌中,来回把玩了一番,形眉微微蹙起。
“这块碑玉取自无垠山深处,是陈师说服老爹买下的。”她握着玉坠,一边回忆,一边慢声解释道,“陈师说,这块玉中蕴有一道先天灵元,真修携带可增强感知,灵修佩戴可滋养灵识……”
沉吟了片刻,她忽地凛起眼眸,脆声喊道:“看来,这些都是骗人的!
“这陈三喜,胆子不小哇,又敢忽悠本姑娘?!看我不找他算账!!”
说着,便拽住唐依焕的手臂,似是打算立刻回去,寻那府中供奉的灵师对质一番。
“冰姐!”
见到冰姐的刁蛮脾气发作,唐依焕连忙出声制止,“陈师未必骗了你。我在仙家传奇中也曾看到,无垠山的碑玉,的确有那样的功效。”
是碑玉的话,那她就明白了。
她自幼排斥真气,那被同根同源的灵元烫伤,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它不是假货,刚刚又怎会烫手呢?”夏冰茉凝眉反问。
“你看,它隔衣戴着不就没事吗?”唐依焕伸出小手,提着挂绳两边将白鹭戴好,对冰姐展示着。
玉坠隔衣佩戴,的确没有什么不适。
…………
此时,青岩城上空。
一道玄袍身影自西南方位悠悠飘来,最终在城门上空停下。
在云中立定身形之后,那玄袍少年双目微微凝神,朝下方的地面望去。视线尽头,城门上方清楚地印刻着“青岩”二字。
“到了。”
仔细瞧去,那人原来不过八九岁年纪,正是先前药神谷中的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