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可听说没?鬼城外来了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日日蹲在结界外挖坑,听说是想要把结界打个洞,进来找一个人呢~”
“你可莫要说他蓬头垢面了,我许多日前便见过他的,眉间一点朱砂,穿着粗布衣裳,但生得可好看啦!不过他每次挖到城主布在结界外的阵法,都要被炸到九里外一遭,然后又跑回来继续挖,炸得黑黢黢的,还没东西吃,怪可怜的。”
“哎?难道没有鬼告诉他每月十五鬼城门开,不用这么废气力的吗?”
“他们不仅没告诉他,还力争在十五前给他添至九九八十一难呢,听说这样才显得他以凡人之身进鬼城的意义非凡……”
“我上一次见人这么执着想要进鬼城,还是……扶檀公子!”
我:“……!”
“林晚在哪?”清冷的少年音传来,我的酒意霎时醒了大半。
不用多说,这声音便是扶檀了。
我的师父是绯月,是妖道第一,鬼城上一任城主,两年前我和扶檀回到鬼城后,师父便把鬼城霸主的位置交给我,潇洒云游四方去了。
我还接管了绯月开的十二泽畔第一青楼——春风一度楼,并且嫌弃这楼的名字太难听,改为云深不知处了。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大概是这样的寓意。
鬼城民风淳朴,虽然每隔几天都会在街上发现某尸体,但毕竟是鬼城,也是常态。
我虽为城主,每日却觉得日子清闲过头,就背着扶檀跑来姜茶的食吾酒馆喝酒;扶檀亦觉得日子无聊,便每日都来食吾抓我。
我微微掀起阖上的眼皮,趴在檀木桌上疯狂暗示刚刚说话的女鬼,女鬼看向我,然后捂眼大叫:“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想,我鬼城众鬼向来处事圆滑,又不缺可爱,此番那女鬼看了看我再捂眼大叫,既向扶檀指明了我的位置,又向我表达了不想背叛我的本心,妙,实在是妙。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我僵硬地趴在桌上,一副醉生梦死不省人事的模样,扶檀顿步在我跟前,道:“城主大人,奴家想要状告一个人。”
我立马起身作正襟危坐状,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请说。”
眼前的少年头戴玉冠,一身月牙白衣,襟口和袖口绣了红色的彼岸花,裹着白色圆毛狐裘,淡漠地望着我。
“奴家想要状告云深不知处的楼主林晚。请问城主,林晚将十二公子诱骗入青楼,让十二公子卖艺陪笑,强忍苦痛为其牟利,该当何罪?”
“这……”
我擦擦额角的汗。
我哪里诱骗十二公子进青楼了?明明前面十一位都是绯月从前抓来听曲子的,我最多不过诱骗了他一个人而已。
再者,扶檀进了云深不知处两年,台上弹过的曲子屈指可数,哪里就强忍苦痛,卖艺陪笑了?
“再问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有家不回,日日宿于酒池之中,自甘堕落,该当何罪?”
“这……”
余以为,我的家是个名声响当当的青楼,日日宿在青楼才是自甘堕落。
“呵,”扶檀声调一转,竟带了哭腔,眼中盈盈泪光升起,看得我心一软,忍不住别过头去,他继续控诉道:“城主大人,若早知您是如斯凉薄之人,我怎会背着呕血的您来到鬼城?又怎会甘愿被您骗至青楼?”
周围的鬼魄都投来想看热闹又不敢看的目光,刚刚还向我表忠心的女鬼一转阵营,向我投来了看渣女的眼神。
有鬼抹泪道:“扶檀公子的身世真是太可怜了。”
在我们女子为尊的云泽,有句话说,三个男人一台戏。若不是足够了解扶檀,在他一番控诉之下,我差点就以为自己的确是个渣女了。
他哪里是个狐狸精,简直是个戏精。
我站起身来,微微倾身向前,满怀真诚地拍了拍扶檀的肩膀,“余以为,人性本善,此事还有回寰余地,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