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发生在精灵秘地的一个夜晚。

　　对着泉水凝聚而成的清晰身影，青龙开口，是他一贯的那种毫不做作的嚣张语气，却掺了些嘲讽的味道，“你果然还没死么？洛神。”

　　随即自问自答，“也是，他怎么会让你死呢？”

　　“所以，他死了。”

　　“他一次次代替你死去，前前后后有九次，明明九命猫妖有九次生命，他却全耗在了你身上。”他微一沉吟，疑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让夜妖妖一次又一次爱上你，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的为你去死。又是如何做到，一次次的看着他去死，再等着他下一次去死呢？”声音不自觉升高，青龙眼中那点疑惑，迅速转化成愤怒，话由疑问变为质问。

　　“我们都贱呗。”

　　“！……”这种回答，显然不在青龙的预料之中。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一个局外人，到底有什么权利置喙呢？即使你觉得夜妖妖太惨了，那也不过是别人的故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这话说的实在有点婊，就是洛神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有点无精打采的，仿佛念台词……

　　“……”

　　“啊……”在一声语调毫无起伏的惊声词之后，“我知道了，青叶女王……”

　　“闭嘴！”青龙打断洛离的话。而洛神亦显得从善如流。

　　略做沉默之后，洛神说道，“我一开始只想着报仇，天河那件事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吧。”

　　“后来，我想着多陪他一些时间，他有九条命呢！就当我自私一点，陪给我五六条……也不算什么。”她的话一开始很流利，越到后来就越显得磕绊，与呆板。直到说完了，长出一口气。

　　“我想过挺多问题的，九命猫妖的生命明明从零开始，为什么他还能找到我，还能……爱上我，我与他日夜相处，耳鬓厮磨也没能得到答案……”

　　“我知道那个答案呦。”在洛神停顿的档口，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接道。来人正是凤九歌。

　　“我本来还在疑惑，在洛神秘境的时候，你怎么没拆穿我。”洛神并不惊讶，这是她的最终人选，在她的计策成功之后，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出她的预料，虽说这反应来的晚些，但在凤九歌有了她如论如何也没有得出的结果之后，似乎并不难理解。

　　“啊，那我不就没得玩了么。”这是在洛神预想之中的恶劣答案，“柳儿又不喜欢搭理我，夭夭才出生傻头傻脑的，你还提前封禁了我的属性，我想炼丹解闷都不行。那里能玩的不就只剩下鬼尊者……和你。”

　　“一开始，你的反应还蛮有趣的。看得出来，你对我其实不怎么了解，大概只知道我是个偶尔会乱来的人。而我经历过什么，拥有什么样的技能，对你的行径如何看待，你则全然不知……”

　　“我丝毫不想听你们的故事，所以请你们到另外一边去。”眼看两人的气压逐渐变低，在思考了一下洛神的脾气、凤九歌的语气，并不想看两人薅头发的青龙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青叶女王……”凤九歌嘴里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

　　“……”青龙感觉到略微蛋疼。一来，他可能确实是年纪太大、睡得太久，脾气变好了，并没有想要掀桌子的感觉。二来，他实在不觉得凤九歌可以知道年代那么久远的事情。

　　所以在他叹了一口气之后，水底水花翻动，接近生命之树的岸边上，一位青衣男子现出身形，他撑在脸侧的手，指上长着青森色长指甲，“姑且听听要说什么吧。”

　　“你真知道答案？”

　　“当然。”凤九歌偏着头笑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但我猜你不会告诉我。”

　　“当然。”凤九歌眼中的笑意明显更胜了，或许玩弄算计过她的人让她很开心。

　　“那么姑且保留吧。”洛神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明显的难耐。那答案对她来说简直像是一个诅咒，跟随了她一生。不管她不幸还是幸运，暴躁，愧疚，还是悲伤。

　　“我可以问你其他的问题么？”

　　“当然。”

　　“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计划？”

　　“柳儿之后，夭夭之前。”凤九歌露出惆怅的神色，“你的计划其实已经成功了。成功封禁了我的属性，成功影响了我的想法。在甘露杨柳到我身体以后，我就已经没机会反抗了不是么？”

　　一旁的青龙笑了出来，他清楚得很，说什么万古不老泉，什么甘露杨柳，什么生机泉水，说好听是混沌之灵，不好听就是索命之咒。

　　一般人一身只有一个属性，至多两三个，那便是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了，所以，一个人一般只能接受一种属性灵水入体，而那就意味着死亡。

　　万古不老泉给人无限的生机，让人返老还童直至消无。金淅玉酿液使人身无坚不摧，操纵所有的金属，但变成一座金樽也是他唯一的归路……九幽黄泉血令人得以掌控灵魂、洞悉死亡，而他第一个洞悉的人，就是自己。这些东西相生相克，可本身却如生死般对立着。也对立着人的生死。

　　凤九歌没对青龙的笑声作何反应，她已经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尚在继续自己的话，“对一位仙下手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即使那位仙的精神已经极为衰弱。鬼尊者或许是个意外，但是个极好的机会，我为了保护两个小家伙，动用了自己的根基，我猜在我昏睡的那两个月里……”

　　“残念，我累计了千年的残念，无声无息，无相无形，直接影响你的想法，你虽然质疑，但不还是接受了甘露杨柳入体的实验？”但洛神没想到，接下来在与夭夭的契约中残念已经失效了，“那你为何要接受与夭夭联结生命呢？”

　　“因为我并不排斥有人与我生命相连。”

　　“你这答案，多少让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

　　“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只有在经历万千蓦然回首的时候，才会发现，答案其实再简单不过。”

　　“……”

　　“啊……对了，洛离，你还想让夜妖妖爱上你么？”看着对这问话保持沉默的洛神，凤九歌笑得眸光灿烂，“你既然把自己的弱点送到我手上，不好好利用一下，可说不过去啊。不过么，我会好好利用你的遗藏……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