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剑欲言又止,他心知蒙夏定有秘密,若无外人在场,也是要忍不住问的,奈何在他眼中,不说老赫诸人,便是赵秀、楚樊亦算不得“内人”,想要开口叫蒙夏不必回答。
蒙夏笑道,“你这般问,我却比你尚且懵懂。你说我身后有‘火焰人影’?那一时我亦神识不清,昏沉沉只觉体内的火灵力压制不住,拼力只顾与它抗争,实不知甚‘火焰人影’。”
袁剑松下口气,心头又难掩担忧。
师妹这番变化,有老赫等人宣扬,定遮掩不住,将来出了秘境,传到主峰处,门主必会亲自过问。若五师妹还是这般回复,门主恐不能留她下来。便是师父也不能抗拒。
老赫乖觉,见蒙夏回答不尽不实,知她有意回避这一节,也住口不说,几人默默前行一阵。
赵秀突然又想起那江法,却哪里还能得见这厮踪影?早不知跑到何处。也是奇怪,这地下通道分明一条道路直直向前,无有旁支岔口,那江法就是这般消失的异常。
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潇潇仙子道,“只怕那老张亦藏了心思。”
赵秀点头道,“是极!先时我还道他如何突然又去倾那铜盉,目下看来,竟是他料到那朱鸟会改道一般?莫非这场无妄之火亦在他盘算中?”
说着转头去看潇潇仙子,“他不是中了你‘冰魄’胁制,又怎敢如此欺心悖行?”
潇潇仙子道,“想来他不惧‘冰魄’,前番那一些作态,毕竟是假意降服。”
蒙夏心里却思索,老赫也好,老张亦罢,这些人追查至此,果真为了此地密室宝物?还是另有所图?
那老张正如潇潇仙子所言,装作被俘,说出一些线索,引他几人前来,是何目的?
此刻又听袁剑道,“他言语半真半假,但圆圆的下落他说得不错,定然与那江法相关。”
他尚不知方才蒙夏所遇危急之事,更不见江法那面古怪的青色小旗,兀自皱眉,要到何处去寻江法下落。
潇潇仙子望蒙夏一望,并不多言,想来蒙师亦猜出乌圆的遭遇。那面青旗厉害诡异,不防之下难以幸免,蒙夏若非有那只菡萏宝簪,此刻恐怕早成那江法的旗上之鬼。
蒙夏也不说破,只沉思望向前方幽径。
数人一路前行,不多久便来到这地道终点。
只见前方好大一个青石圆盘,径长一丈左右,正中摆着一座三面的围屏石塌,上置一口棺材,朱地彩绘,四面兼嵌玉石,几人瞧见,只觉诡异。
吴涒镜乃修仙之地,若非九阶圆满“小飞升”,便是争斗殒身,少有这般置棺埋葬的,更不必说,此地乃东壬门老祖所创秘境,这棺材所葬何人,与壬甲门老祖有何关联,因何丧命,种种疑虑,叫几人收不住脚步,都靠近这棺材去。
赵秀玩笑道,“那灵元兽莫不是躲在这里间?倒是个好去处。”
楚樊扯他衣衫,叫他住嘴,虽说修仙之人潇洒不羁,到底不好混说过世之人。
老赫几人跃跃欲试,想开棺查看,却又怕遭遇机关暗算,不肯先行动手。
袁剑却盯那朱棺,忍不住想上去掀开,看看乌圆是否藏在那棺中。
蒙夏望了几眼,又四处观察一番,便发现周围两侧石壁有一圈圈二指款的阴线石刻,作出‘门’的形迹,门上却无更多雕饰,她心中一动,迈步上前细瞧。
她这一动作,余者皆纷纷侧首,两伙人彼此防备,凑凑趋趋又停在这凸刻石门前。那老张轻声念道,“余幼时得遇恩师,拜东壬仙门,修身炼体,淬识凝神,一忽百二十载。毕力一生于吴涒之困厄,穷精万日致飞升之夙志,终不能免于寿限。只恨道法得悟太晚,虽昼夜钻研,不辍勤苦,仗某心坚,始能拨开云障,迷途得返,却时日无多,毕竟不能尽善。余择此地为飞升之所,期道法圆满,仙药大成,吾即吴涒上下飞升第一人也。”
老张念到此处,却止住话语,不待众人询问,突地发一灵诀向那石门,自家却闪身退避一侧,那石门不过寻常材质,怎禁得起他这番动作,顷刻间碎裂倒塌,轰隆隆砸向周围数人。
也不知老张此举何意,若说趁机算计,这样力道又怎奈何修仙之人。
赵秀骂他,“早便瞧你不是个好的,一向下作,专行暗算,看我此番能饶你过去!”
说着掣出蓝萦索,兜手一掷,蓝萦索有如灵物,循老张身上,嗖嗖嗖三四下捆住,老张倒地不起,愈挣扎愈缠得紧,只管暗地里咬牙,却一时不能脱身。
老赫冷言问道,“那石门上还记载甚么?”料到老张将石门毁成齑粉,定是发现石门之上的功法秘笈。说不得便是壬甲峰老祖那“相见恨晚”的神秘功法。
赵秀闻言,也想到此节,不由狠狠,几人一起盯视老张。
却听老赫同行另一人“咦”了一声。
原来那石门后,竟是一具面目清晰、四肢俱全的尸体。
细看却瘦干嶙峋,身材矮小,容貌似人,却前额狭窄,眉脊高隆,一张阔嘴又不近人状。
赵秀一句感叹道出众人所想,“这到底是人是兽?!”
旁侧的阴刻石门上,亦有疑似老祖的遗言:余自悟道以来,方感吴涒之难,不在飞升无望,而在不得其法。世间修者引灵入体,炼气蕴神,皆以勤勉不懈为正统,视层层攀阶为明途,殊不知其愈行愈远,与仙道飞升悖矣!
几人瞧这言语,似有秘密呼之欲出,纷纷屏息以待。
却不料这一方石门上的字迹已到尽头,老赫等迫切转向下一道石门,只赵秀好奇,伸手使力去拉那石门,果然石门后又是一具干尸。细瞧形貌与第一具略有差异,似更年轻些。
只听老赫那头念道,“余思世人修道所为何来?莫不是培那夙世根基,求一个长生不老,得脱五行,超越三界,不受凡胎拘囿,唯留仙身永固。余偶得‘复丁之术’实与此恰相合矣!”
“夫修仙问道,乃有先天灵窍者,引灵入体,锻铸灵脉,导五行于内,息息流转往循,致神稳气定,气定则力固,力固方体健,体健则少衰,故修仙近长生尔。”
“然修仙非真仙,长生迥于不死。即使修至金丹,不过寿数略长,总有尽时,焉知未有临终之期?况吴涒修者无不止于炼气九阶,说甚么升仙,道甚么长生?徒惹人笑哉。”
“吾‘复丁之术’则不然,言‘修仙不在炼气、不在修灵,唯在‘铸窍’。修者灵根以少为贵,单灵根乃上佳之资,双灵根中上之质,三灵根则得一个‘杂’字,可见其平常;四灵根更为下下之属,为众鄙屑。却不知万物唯有‘圆满’艰难,尤以‘完美’为最。单灵根虽好,又怎及‘五灵根’之珍?若能得一‘五玄灵体’,则五行灵力行于体内,顺则相生,逆则相克,周全完满,各各为用,直如‘小天道’也。则五玄灵体,岂与‘天地’异乎?则‘长生不老’岂无可期哉?!”
众人看到这里,莫不吃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