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末第一次捉妖,其实和平时出外勤也没什么区别,能化做人形的基本都是道行深的,能白天出门的基本就是千年老妖,外面游荡的孤魂野鬼有鬼差管,跟他们无关。这妖魔鬼怪普通人也看不到,京城夜里又禁宵,妖怪也无法下手。所以其实也没有多少危险。
虽然这几年他们捉了不少,但是顶风作案的还是有那么几只。
比如今天的……狐狸精。
只见宁海用紫云烟引它前去,好在狐狸精没有入魔,妖法纯净,待他引到军罗的阵法里,军罗收它游刃有余。
几个回合下来,周末竟没有帮到任何事。
简直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回家睡大觉吧。
谁知三人正打算打道回府,一转身就看到烟雾弥漫,一阵怪像。
“这是?”周末连忙后退,避开烟雾,问。
“看这冷飕飕的样子,是阴兵没跑了。”宁海说。
“阴兵?”
“就是鬼差,鬼界管人生死,管世间轮回,这应该是来收魂魄的。”说着,三人都站一旁让了道。
烟雾渐渐散开,周末看到几个黑衣蒙面的带刀侍卫从他们旁边走,带头的人看向他们,知道是出任务的仙界之人,赶紧给他们拜了拜,宁海和军罗也礼貌的拱了拱手。
周末这才看到他们几个押送的魂魄竟是今日来周府闹事的白谏,愣在了原地。
“等等。”周末脸住了他们。
“老大!鬼差责任重大,不能随意打扰。”宁海赶紧拦下周末,“几位,不好意思,她不懂规矩,请几位自便。”
“不知这位仙子有何指教?”
周末走近,不理会宁海的劝告,“我认识他,我可以问他几个问题吗?”
随着周末走近,那鬼差才看清她的真容,他心下一跳,这女子……这女子气息沉稳,确没有半点仙界气息,这分明是地狱的气息。鬼差打开阴阳眼一看,竟无法看清她的灵魂。
若是地狱来的,那么这肯定是个大人物,鬼差见多识广,也十分有眼力见,立即单膝跪下,“鬼十三见过……姑娘。您抓紧时间,好让小的回去交差。”
宁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又看向军罗,军罗虽一脸担忧,但竟没有半分惊讶。
周末的魔气已经藏不住了,就连这小小的阴兵鬼差也能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她不似入魔的妖魔,也不是魔界的魔族,她的元神是共生河的魂,共生河因天地而生,不曾孕育过生灵,唯独有她,她至死而生,所以她的气息也因此让鬼界心生畏惧。
周末比划了一下,示意白谏到边上来。
那白谏看到她,也不惊讶,淡然的有了过来,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白天的憔悴,他只是一缕魂魄,已没有病痛的烦恼。
白谏道:“没想到死后在这里还碰见你,看姑娘一身道服,确实是个高人。”
周末终于理解箫衡所说的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是个放逐之地了,这个世界比她的世界幸福多了,至少他们还有灵魂,还可以轮回,再为人。
周末道:“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就……”
“周姑娘,是我自己执念太深,若有来世,我希望不再投身男儿身了,实在是太累了。还好遇见了你,我有这个封信放在家里。你替我转交给一个人,冬至那天你到郊外的千里亭,我们约好在那里见面,如今我食言了,希望那个人不要怪我。”
周末心里沉甸甸,宁海则接过功德簿一看,上面记的是白谏的过往,最后一句是:白谏,于九月二十四日自绝家中,享年二十四岁。
竟是自杀?
宁海安慰道:“放心吧老大,白谏不是作恶多端的人,他下辈子还是能投到好人家去的。”
周末点了点头。
“走吧。”
周末三人走了几步,再回头,已不见那行人的踪影,“宁海,真好,还有轮回。”
军罗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轮回,也有人万劫不复。”
“是吗?”周末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不悔剑伤过的痛感。虽然她不太想承认,但那梦里清晰如昨日,那应该是她的前世。
白府大公子突然离世,这个消息传到了宫中。
箫衡刚刚醒来,便有人通传。
箫衡一夜无梦,又想到昨日本来想提起精神夜里去找周末,没想到又被不明力量牵引回了子宸宫,心里一阵懊恼,加上白谏离世,他昨日还见过他,顿时难过异常。
这合情合理他也要白府去吊唁一番。
白谏是白家大公子,尚未成亲,膝下无子女,这少年人白事不可大办,加之大魏人封建迷信,大部分人对于青年早死还是忌讳的,所以今日的白府也真是冷冷清清。
白大人是太子的心腹,深居要职,平时门庭若市,今日一对比也真是世态炎凉了。
箫衡走进白府,立即有家丁的上前迎接,白大人和白夫人痛失爱子,坐在灵前泪流满面。抬头看到箫衡,看着年级相仿的少年人,心里更是难受,失声痛哭起来。
白大人道:“多谢六皇子,犬子何德何能,让六皇子如此重看。”
“白大人节哀。”箫衡扶起白大人,“我和白谏有几面之缘,今日送他一程,也是应该。”
都说六皇子宅心仁厚,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
一阵安慰后,箫衡实在见不得这样悲切的场景,只好离开灵堂。
走过白府的院落,看到一阵萧条,这院落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物是人非。箫衡在京城办案多年,早就见惯生死,昨日白谏虽身体不好,但也不是什么恶疾,不可能一日暴毙,箫衡觉得有些蹊跷,他抬脚就往白谏的院子走去。
那院子确实古怪,前院忙碌,明显人手不足,怎么还有人在这里把守?
箫衡没有走进,只是远远的看着,竟然觉得看守的有些眼熟,再仔细想想,这看门的人竟是东宫的侍卫。
难道白谏的死与太子哥哥有关?
“六皇子?”
听到有人叫他,箫衡一回头就看到慕容诀站在身后。
“表哥,你怎么来了?”
白家是太子党,这慕容家室不会跟白家有什么瓜葛的。这慕容诀来这里是为何?
正在箫衡百思不得其解时,慕容诀的背后走出了个人。
“是我让王爷带我来的。”周末对他招了招手,“没想到你也在,好巧。”
一大清早的周末就到王府去,求着他带她来白府,慕容诀知道她和白谏有些过节,却不知道她和白谏还有其他情谊。
今日一见,这周末和箫衡也是关系更微妙。
箫衡:“你怎么来了?”
周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周末打哑谜,又拉过慕容诀,说:“我们先去前厅吧。”
“恩。”慕容诀点点头,声音轻柔。
箫衡见他们俩如同神仙眷侣一般郎情妾意,不由心里一酸,他很快克服了心里的异样,对他们拱拱手,“我还有事,先告辞。”
慕容诀和周末走到正厅,白大人赶紧起来行礼,白家都是太子帐营下的人,对于这个炙手可热的小王爷到访那是求之不得的。没想到白谏和他还有交情?
“见过王爷。”白大人声音颤抖。
“不必多礼。”慕容诀按下他,上前给对着白谏的棺木行了行礼。
周末这才走了过来,道:“白大人,我是白公子的生前好友,我叫周末。”
白大人应该没有见过她的,只见她面容清丽脱俗,这般好容颜是谁见了都应该记得,所以他笃定自己没见过她的。她走在慕容诀身后,应该也是来头不小,他不敢大意。
白大人:“不知这姑娘是哪家小姐,白某好像没有在京中见过。”
周末抬了抬手,给他行男儿礼,“我家在关外,您不曾见过也是应该的,白大人,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大人点了点头,示意周末走到里间。
两个走到里面,周末才说:“今日我来,只是来取昨日白谏衣服里那封信。”
白大人一愣,昨日谏儿回到家中已魂不守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他这个儿子从小性格孤僻,他们下人也不敢打扰,没曾想竟在夜里自缢家中,还留有书信。那信中深情款款,定是写给有情人的,他把信收起来没有告诉其他人,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会知道他手上有谏儿的信?难道这信是写给她的?
“姑娘?你是如何知道谏儿留有书信?”
“不满您说,昨日他曾到我府上,临走时跟我说的。”
长子白谏自命清高,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在京城也少有人结交。白府的人知道他不适合从政,也从此放弃了他。白谏身居白家,却养了不少心腹,他行踪鲜少有人给白家其他人透露,至于昨日,他是否见过这位姑娘他也无从求证。
或许,那信就是写给她的。
“原来如此,姑娘,请随我来。”
白大人领着周末前去白谏的房间,那正是刚刚箫衡在门口观望的地方,周末支开慕容诀,自己跟着白大人进了房间。
白大人拿出书信,沉重的交到她的手上,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到了信件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周末想到军罗和宁海,那时她也是这样伤心难过,她感同身受,轻声的安慰。
“您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白谏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二老如此伤心难过,。”
白大人自觉失态,只是转头背对她,用沧桑的声音说:“你走吧。”
“等等。”白大人又叫住了她,“谏儿的信我看过了,那信里字字神深情,透露着不舍,即使如此他怎么会如此决绝?难道他要跟你在一起我们白府会阻拦不成?”
周末才知道他误会了,她也不想解释,是写给谁都无所谓,但这终究是白谏的隐私,他既然不想说出来那她也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