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致倒完茶水就被师父给赶了出来,只留下他和长胤在里面,师父设了禁制,衡致听不到二人谈论的内容,只好自己在外面默默揣测。
看师父的神情跟语气,既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交,更不是见面眼红的仇人,不过他与藏镜派掌门定是认识的,可妖族避世多年,师父又怎会与一位妖王熟识?
师父身上确实有许多秘密,比如他的心法,迟迟不见任何长进的修为,明明在宝华中修为垫底却能进尚仙录排名,还有就是,与月汝仙子的关系。
送走令衡致胆战心惊的藏镜派掌门之后,衡致回到屋内,看着雀生对着一杯冷掉的茶水出神,听到衡致进来的声音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看向衡致,脸上的神情是少有的认真:“衡致,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就去会场看看比试,从这几日开始,往后都是大门派之间的切磋了。”
衡致答应下来,临走时帮师父关上了大门,两扇木门渐渐合拢,雀生的身影也从她视线里消失,门内门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阅仙大会已经过去了一月,若说这之前的都是小门派的小打小闹,而从这月开始,大门派之间的切磋就会格外精彩,前百名的大门派之间实力相近,为了争夺相对靠前的排名,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今届不同往届,藏华大界又多了三个实力强劲的新生门派,对排名虎视眈眈。
常年稳居第一位的宝华就没有任何担忧,这阅仙大会尽管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但是对门中实力低下的弟子们来说,还是很有教育作用的。
衡致次日去了会场,在展台上寻找自己的位置,不过师父并没有和她一同前来,就连养伤期间见过几面的江务观也不见了踪影。
她今日来得凑巧,正好赶上宝华弟子和另一门派的比试,那位师兄是宝华内仙门慎玉堂的,与对面明明是相同的修为,但偏偏就是有能吊打对面的实力,整个人沉着又冷静,只过了不下十几招,对面弟子便主动讨饶,表示认输。
那师兄赢得比试之后,还不忘对着掌门师尊以及三位长老落座之处俯身行礼,掌门师尊满意地点头,就听到有人酸溜溜地说了一句:“能有这样的后生,缪掌门怕是花费了好些心思栽培吧。”
三名长老对此话无动于衷,但缪令节明知对方是在找茬,却还要顾及礼节,于是淡淡地回了那位掌门一句:“非也,同样是天资好的苗子,若是悟性差了,花再多的心思也只会白费。”
那掌门明知缪令节在讽刺,但碍于面子不好翻脸,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过了一会进行到下一场,他苦心栽培出来的弟子被另一门派的弟子轻松打败,他才终于看不下去,冷冷地甩了袖子离开会场。
这动静闹得不小,但会场之中围观的弟子们都装作没有看见,那掌门好歹也是个大门派的掌门,如此急躁沉不住气,怪不得底下的弟子都是些无能之辈,这么一来,他的那些弟子们恐怕是要遭殃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别人实力不行,宝华的慎玉堂可是内仙门弟子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从几岁开始修炼,实力恐怖悟性极高,又同时兼有三长老掌门师尊的教导,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偶尔也会指点一番慎玉堂的弟子们。
宝华的弟子优秀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这次大会的重点不在宝华,全在那三个神神秘秘的新生门派身上。藏镜派、成唳山和入青云门明明是这几十年间诞生出来的门派,却已经有了足够与上百年的大门派匹敌的实力,这也是众多门派忌惮他们的理由,这三个门派都还未出手,使得众人十分着急。
左右无事,师父又给她放了假,衡致从这月开始每日到场,场场不漏,晚上回去再根据白日受到的启发推进修炼,师父应该也是打得这个主意,阅仙大会比试的是弟子们的实战能力,衡致在这一方面十分欠缺,看了这么多场下来,也总会因此受益,毕竟实战经验可比理论知识来得更有效果一些。
夜深人静,衡致在屋里打坐调息,她自修炼以来便不怎么睡觉,毕竟修士只要有灵气滋润,就不用靠着睡眠恢复体力,而衡致坐了半夜,心头突然窜上一句掌门师尊白日说过的那句话。
“悟性差了,花再多的心思也是白费。”
她缓缓睁眼,将手掌摊平放在自己身前,手心处顺着她的心思凝结出一丝莹白的灵气,在她面前摇曳着。
终日不觉,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弱小卑微,卑微到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而她悟性极差,雀生对她这样的徒弟也是白费心思。
而黑暗不仅滋生杂念,更是不敢暴露在日光下之人最好的保护色。
一名身着青衫的女弟子出现在六月峰顶,六月峰往常没有多少弟子居住,如今阅仙大会就变成了各门派的住所,但住所大多位于山脚山腰处,山顶并没有多少人往来,一座木制的古朴亭子架在上面,四周栽种着白色的夜昙,倒是个十分有诗情画意的地方。
但她来此显然不是为了与人花前月下,刚一走近看清楚亭中的人,她便顿住脚步,面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凌葵,怎么会是你?”
此人正是当初纠缠过殷远见的凌葵,是她凌兆霞的庶妹,但令她惊讶的不止凌葵出现在这里,更叫她不敢相信的是凌葵如今的实力。
凌葵的容貌显然是吃了焕颜丹的,她以前的模样根本不及处处完美的凌兆霞,而如今却娇艳妩媚,叫人一眼看上去就十足惊艳,而凌葵如今的修为,更是压了天资更高的凌兆霞一头。
凌葵转过身,头上环佩叮当作响,冲着惊讶的凌兆霞莞尔一笑:“姐姐,好久不见,不知姐姐可否有思念过妹妹呢?”
凌兆霞不悦地蹙起眉头,质问道:“筑基后期,你是修了邪道还是被人夺舍,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资质。”不止容貌,就连性格也变了很多,凌葵以前就算再恨她恨到死,当面也会露出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从不敢像现在这样对她讽刺到明面上。
凌葵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在她面前停下,凌兆霞这才看清她的水红色衣衫上有显眼的成唳山纹章,很显然,凌葵当初被家族抛弃,入不了宝华仙门,就转而投去了成唳山。
“姐姐就不能盼着我好吗?”凌葵的脸色变得极快,先前还在笑,此时就挂上了一张带着恨意的冷脸,她捏着指节发出脆生生的关节碰撞声,不再假惺惺地与她叙旧,咬着牙说道:“你们当初为何不信我!不但不信我,还将我从族中除名赶出家门......凌兆霞,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仁慈道义!我凌葵虽不是你胞妹,却也至少是与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若不是当年得掌门相救,我只怕要被那帮污秽的凡人欺辱致死!呵呵,嫡姐,你也当真是狠心。”
凌兆霞在她尖利的指责中闭上眼,意识到这其中确实有自己的几分责任。
这个庶妹自小便恨她,处处都要同她对比,凌兆霞被送到宝华仙门,而她也处心积虑地也想成为宝华弟子,但凌葵不过一个庶出,家族的资源都用在了她身上,不会再另外栽培一个资质根本不如她的凌葵,于是凌葵不顾反对决心参加集英大典,却在临近大典召开之际跑回家中,声称自己发现了殷家继承人的秘密。
殷家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是凌家根本高攀不起的,而这一代的继承人更加出众,凌葵口口声声说殷远见是为了一个小姑娘离开家族,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凌家虽然攀权附势,但至少还有自知之明,而如今凌葵痴心妄想,想出个这么荒谬的谎言去要挟殷家,实在是不知廉耻,凌家家主震怒,索性将她赶出了家门。
而凌兆霞身在宝华仙门,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收家书之时,听自己的母亲对此谈了两句,当时也只感叹凌葵真是病入膏肓,但时至今日,凌兆霞才突然发现,原来当初凌葵说的都是真的。
殷远见确实对一个外仙门弟子格外照顾,他们之间还传出过不少故事,那姑娘出身平凡,资质普通,是时隐真人的弟子,而凌兆霞后来也听人说过,殷远见上山之前,确实与这位姑娘来往甚密。
现在想来,当初确实是错怪凌葵了。
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初的过错早已无法弥补,凌葵现在修为高过了她,此次前来,只怕是向她寻仇的。
凌葵看着陷入沉思的凌兆霞,慢慢迈步走到她身边,像一条毒舌般附在凌兆霞的肩膀处,声音魅惑钻进她的耳朵里。
“姐姐,我当真是恨透了你,不过,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呢,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不会杀你,你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