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衡致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待在时隐居,按着之前所想的那样好好修炼,非要溜出来去找余眠跟戴师姐交流心得。
啊,有师父都放着不用,还又惹上了麻烦,她真是活该的。
“好久不见,虞姑娘,你还记得我么?”面前美貌娇艳的女子莞尔一笑,红唇吐出的声音像是脆生生的银铃,衡致难得地愣了一会,也没有想起自己认识这样的一位人物。
那女子看她不解的样子,又笑着解释道:“虞姑娘果真忘了,你当初在东福客栈做伙计的时候,我也住在那里呀。”
衡致这才恍然大悟,只是看着凌葵如今的容貌有些难以置信,但不好明显地表现在脸上:“原来是凌小姐,我这人记性一向不好,过了这么久竟然连凌小姐都忘了。”
她一惯不会抬高自己的姿态,说话都带着几分谦虚,但凌葵不知是没有看懂她刻意的谦让还是故意的,见她如此放低姿态,就毫不客气地顺着往上爬,高高在上地又是一笑:“记性差也是没有办法的,虞姑娘如今这修为这么低,宝华仙门对弟子的待遇都很差的吗?喔,是我唐突了,没有想到虞姑娘是外仙门的,实在抱歉。”
这般清新脱俗做作至极的发言,衡致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一时间下意识想奉还回去,再一想凌葵如今的修为和师父的叮嘱,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看凌葵的那身装扮,看得出是成唳山的,而她出现的时间好巧不巧,衡致整整十几日都没有出门,结果刚一出门就撞上了,在看她如今的这副态度,衡致不禁觉得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没有公然找到时隐居来。
但衡致想不到凌葵找她会有什么事,当初在客栈时没任何交情,如今两人又不是同一门派的弟子,就更谈不上有什么关系了,她意识到凌葵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四名弟子的,来替师门打探消息的。
衡致决定试她一试,那日的事情由师尊出面摆平了,成唳山也怀疑不到他们头上,她不至于明说出来,就旁敲侧击地问道:“凌小姐现在今非昔比,衡致自愧不如,不过今日真是巧,怎么就在这里刚好碰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葵又恨她恨之入骨,愣是把她这番客套话听出了讽刺的意思,当下索性挑明了说道:“虞姑娘,我今日是特意来找你的,并非巧合。”
她就要把“殷远见”三字说出了口,但一想起那人,脑海里就浮现起那日殷远见冰凉淬骨的眼神,那高不可攀,仿佛把她当作是蝼蚁腌臜之物的神情,令凌葵如今仍然心有余悸。
一想到那日殷远见是如何羞辱她的,凌葵便恨意陡生,将愤恨全部发泄到了衡致身上。
凌兆霞是个识时务的人,如今凌葵高她一头,将她牢牢踩在脚底下,凌葵让她去查清楚虞衡致和殷远见之间的关系,凌兆霞竟然丝毫没有反抗地顺了她的意思去做,不过凌葵这才发现,凌家嫡女竟然这么天真,以为只用帮她做这一件事,凌葵便不会纠缠于她。
而按照凌兆霞查探出来的,还有凌葵自己听到的,都足以证明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十足亲密。
凌葵长长的指尖陷进皮肉里,在手心出划出一条血痕,她抬起一双潋滟多情的眸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带着恨意的神情。
衡致只觉得凌葵身上突然窜起一股杀意,她下意识地一退,却被面前的人一把抓住手腕。
“在这里多不方便,虞姑娘不如与我去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二人好好叙叙旧,如何?”
衡致直觉不对刚想拒绝,但凌葵哪容得到她开口说不,力气之大拉得衡致一阵踉跄,打算强硬地把她带走。
凌葵不打算杀她,她还有许多的话想跟她聊聊呢。
但也不知衡致今日运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凌葵刚想把她就这么带走,突然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息给震住,凌葵立刻反应过来,甩开衡致的手腕,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颤抖着声音开口:“见过殿下。”
衡致于是看见长胤慢悠悠地从小路尽头走过来,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到发光,看着仿佛是个精致瓷娃娃。
成唳山和藏镜派的关系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又是跪拜又是称其为殿下的,殿下,那可是长胤身为妖王的尊称。
衡致对长胤的阴影不小,不敢再乱说话努力降低存在感,朝着长胤一行礼:“衡致见过前辈。”
长胤淡淡地瞥了一眼衡致,看得她浑身汗毛倒竖,但长胤很快地就把视线放在了凌葵身上。
凌葵依旧恭敬地跪伏在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这是要带她去哪?”长胤若无其事地问道,锐利的眼神像是利剑半悬在凌葵头顶,只这么一会,她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长胤面前她自然不敢说谎,交代道:“回殿下,我与这女子有些过节,是想带她去无人之处,好好教训她一番的。”
衡致知道她今日来没安什么好心,但凌葵竟然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顾忌她听得一清二楚,可见是完全没把衡致放在眼里。不过衡致一时间又觉得荒唐,她又何时得罪了凌葵,让她对自己这般的恨之入骨。
但衡致回想起凌葵对殷远见的心思,和殷远见当初对她说的话,凌葵很有可能早就看出了殷远见对她的不一般,所以才把自己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长胤听了凌葵这般解释,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你就这么说出来,不但让她听到了,而且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你有什么怨杀什么人,用不着让我知道,毕竟我又不是你们成唳山的人。”
凌葵却听得心中一惊,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陷进泥土里,说道:“我们成唳山一向敬重殿下,殿下就算不答应赖成唳山,我们成唳山弟子依旧会将殿下奉为长尊,只期盼殿下能够回心转意,助我成唳山……”
“行了,”长胤不知为何又翻了脸,“多嘴,你给我滚。”
凌葵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颇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去,连头也不敢回。
看见凌葵终于放过自己走了,衡致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一看到面前依旧站在原地的长胤,她又再度神经紧张了起来。
凌葵和长胤比起来,那简直是不值一提。
衡致那日受的伤仿佛又痛了起来,她察觉到长胤一点点靠近她,浑身自上而下窜起了鸡皮疙瘩,那双本来应该很可爱的毛绒耳朵,如今却成了长胤活生生的招牌,让衡致一看到就心生恐惧害怕。
“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幸好长胤在离她还有几步的位置上站住了,没有再往前走,他看着衡致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听得衡致很是无力。
但他大概也知道衡致为何这么怕他,于是毫不在意地说道:“那日是你太不识抬举,我只是想同你玩玩,哪知道你那么经不住。”
衡致在心里默默地骂了整整几千字的脏话,但她得罪不起长胤,脸上还得虚伪地端着恭恭敬敬的样子,却是懒得再跟他废话。
这妖王喜怒无常捉摸不定,明明顶着个乖巧可爱的模样,做的却是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残忍之事,两面三刀,确确实实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衡致半天都没有回他一句话,长胤难得没有发火,而是好脾气地继续说道:“你是雀的徒弟,我不会杀你。”
尽管衡致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但她不知道的是,长胤说话半真半假任性妄为,这句话却是他最真的一句承诺了。
衡致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心情好的一句玩笑,公式化地回了一句多谢前辈,刚想开口溜走,长胤又开了金口说道:“今日心情不错,我是来找雀品茶的,你来给我沏茶吧。”
长胤于是一路大摇大摆地进了雀生的时隐居,身后跟着个战战兢兢的衡致,果不其然,师父刚一看到长胤就冷了脸,责备般地看向衡致,又气她出去就给他招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回来。
衡致无奈地耸肩,这事真不赖她,长胤妖王要过来,她一个小小的炼气期怎么可能拦得住。
雀生跟长胤喝完了茶,全程没说一句话,衡致像个机器人般不停地重复着添茶倒水的动作,等到好不容易送走了长胤,雀生才把衡致好一通训斥。
雀生终于决定对衡致严加看管,放弃放养策略,命令她筑基之前不准离开时隐居。
衡致无法,只能挨了一顿训斥,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日,阅仙大会正式宣告了结束,宝华仙门依旧稳居第一位,而那三个新生的门派,除去入青云门差了点排在了三十六位,藏镜派和成唳山都超越了几百年的大派,排进了前二十名,而成唳山更为恐怖,竟然排在了第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