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在这里!”这是白染的声音,只见他举起手中一颗小小的透明珠子说道:“师祖他老人家虽于几日前已经出关,可他刚刚出关便去云游去了,我们只能通过这个御灵珠见到他!”
只见他将手一伸,掌中一颗小小的透明珠子缓缓升起继而悬于空中,须臾,又见他手指轻旋,那珠子登时泛出七彩荧光,只见得那荧光忽明忽灭闪烁不定,片刻后,惊见一道耀眼白光当空闪过,珠子并那七彩荧光便一并消失不见了,正在众人诧异不解之际,却见一处空灵山谷的立体影像缓缓现于眼前。
此处恰在一处深谷高山之巅,放眼望去,秀丽山川掩映于缭绕飘渺的云雾之中,高树密林郁郁葱葱,隐隐似有徐徐山风刮过,溪水潺潺,鸟雀啁啾,但见众人皆有陶醉之态。
可,说好的师祖呢?
“师祖在哪?”
怔愣半晌,大家纷纷道出心中同我一样的疑问。
“师祖!”
“师祖!“
大家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着。
“别(四声)喊咧!”
这……这个颇接地气的口音……难道是?
“师祖?!”依然有人不识趣的喊了一声。
“额都说别喊咧,还喊?!”话音刚落,却见一个戴草帽的老农模样的人从草丛中探出个脑袋来怒气冲冲道。
“师祖息怒,弟子等候着便是!”白染等人立刻带头躬身回道。
原来真是啊!我发现最近自己脑门儿上的黑线着实有点多。
“罢咧!罢咧!额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碧血天蚕都给吓跑咧,还有甚么好息怒的!”只见老头败兴的甩了甩手中的小铁铲,一脸沮丧道。
“弟子等见过师……”见老头朝这边走来,在场的几十人立刻躬身齐齐下拜,可刚屈身一半,却被老头很不耐烦的制止道:“起来起来,快起来,别拜了,不够烦人的哩!”
“师祖,今日您三十万寿诞,西王母、灵宝天尊、东海八仙、南海诸仙等都送来了寿礼,就连天庭亦差人送来了几瓮用瑶池琼露酿的仙酒,稀罕得紧……”一个头戴瑶佩身着紫衣的婀娜女子忙地迎上前去笑吟吟道,听这声音甚是耳熟,我打眼将她一瞅,却不想她竟是那日于太一山上巧遇的洛瑶。
听得洛瑶谈论诸位尊神,竟如二狗子说那张家大婶王家二姨一般,我亦颤了几颤,心道,这老头果然有些分量。
可那老头却似没听到这番话,没看到那洛瑶一般,忽见他,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精光,又将头上草帽随意往地上一掷,猛地跨步跑将过来,扬起一脸好奇笑问道:“哎?这是哪里来的灵物儿?”
灵物?什么灵物?
我立刻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瞧了瞧,见几十双眼睛正齐刷刷的瞅向黑狗,哦,不,是黑狗的臂弯,……里的我,正狐疑间,却见一双大手向我拢了过来,抬头一瞧,却是那老头。
只见他拢了拢手,可终是没将我拢起来。
“额差点儿忘咧,这是海市蜃楼,瞧得见摸不着,遗憾!遗憾!”师祖瞧着我悠悠叹了口气。
“师祖果然好眼力!它叫小白,是我新得的灵宠!”申均将我托于掌上,我亦抬眼瞅了瞅那老头。
果然是活了三十万年的老神仙,虽不修边幅,只是个老农的打扮,神情却像极了三清观中供着的三清道祖,唯独眼神比之更加熠熠生光。
我正细瞧着这双洞明世事沉静如波的眼睛,却不料,那双眸子的湖波里忽地漾起了一丝异光。
“真是想不到,竟在此处遇到了故人……”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双目也随之变得朦胧飘渺起来。
而,正要走近前来的白染竟也忽地一顿,如冰目光不着痕迹的朝我轻扫而过,满眼深沉。
“白染,额前些日子接到奏报,说你擒拿鼠妖受了重伤?”老头将视线从我身上缓缓移开,转向白染问道。
“回师祖,一点小伤,无妨!”他说着便斜斜瞪我一眼,见他眼神颇为不善,心下不由暗忖道,莫非这鼠妖就是那日我从魁林里引出来的那只?如此说来,这白染的法力也不过尔尔,于是,我便回了个不屑的眼神给他,不出所料,人妖那货登时双眉一紧,眼中也喷出两道怒火来,为防万一,我便只好往黑狗的袖子里缩了脑袋。
“额刚刚已让毕方鸟将不死树的果子给你送回去了,那是前几日,额刚刚在昆仑山上摘的,你不日便会收到!”老头面无表情说道。
“弟子多谢师……”白染刚要言谢,却再次被老头抬手打断,“额尝了尝那果子,又酸又涩,苦得很,搁着也浪费,想想还是你帮额处理了的好!”听得此话,白染只好闭口不言。
“额知道,这娃娃的命便是你从那鼠妖口中给夺回来的,只是……只是他怎得就转眼变成了一只小白狗咧?”
听老头口气似有诘责之意,我窃窃涌起一股得意之色,悄悄瞄了一眼人妖。
却见他脸色红了红,转而镇定如常道:“师祖有所不知……这小妖歹毒得很……”
“哎……额差点儿忘了,申老黑你这次又迟了,要不是你,额好不容易等到的碧血天蚕也不会就这么给溜咧!额抽你!”老头说着便抬手朝申均的脑袋抽来,这话题转的,哪跟哪。
见那大巴掌虎虎生风的拍来,显然黑狗反应不及,眼见得从他脑门子拍将下去,他方才下意识的躲了躲,不过躲与不躲亦无甚差别罢了。
可老头却恼了,拿手指指着申均的鼻子骂道,“哎……你还躲,你可给额记得,回去要赔额一条碧血天蚕!”
“师祖教训的是,弟子记下就是!记下就是!”黑狗弯腰连连陪笑道。
“罢咧,罢咧!分别这么久,额挺想你们大家的,来来来,都快坐下来,跟额唠唠……玄殷、白染、若渊……还有你,申老黑……坐近点儿,让额好好瞧一瞧……”老头说着便不甚介意的坐在山路旁的一块大石上,拍拍地上,示意大家坐过去。
见师祖有兴致唠嗑,大家自然一脸兴奋的凑过去,可紧接着,便听得几个“噗通、噗通”的声音。
转头一瞧,却见几个真人正姿势各异的倒在山石之下的一片虚空之中。
见此情景,只听黑狗“扑哧”一笑,凑到我耳朵上道:“又被师祖那老小子给坑了!嘻嘻嘻!”
见申均掩嘴偷笑,白染的脸色黑了黑,顺便瞪了我一眼。
“罢咧,罢咧!是额的疏忽,都怪额,让你们大家给人看笑话咧!那便起来说话吧!”老头摆了摆手,转身坐到了一处地势更高的山石之上。
“师祖,众弟子听闻师祖出关,皆奔走相告欢喜非常,都打算借着这次三十万寿诞向您表表孝心,诉诉这万年以来的离别之苦,却不想,您竟连夜云游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想不到,那个叫做玄殷的灰袍真人一把年纪竟是个多愁善感的,没说完便落下了泪来。
话毕,隐约又有啜泣之声传来,如此伤感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感染之下,心里竟也有些涩涩,涩着涩着,狗脸上竟也湿了一大片。
我抬爪抹了把辛酸泪,方才惊觉不对,怎的竟有些透明且黏黏乎乎的东西?这什么呀?我不耐的甩了甩爪子,却惊见那透明物丝拔得老长老长,一头连着我的爪,另一头连着……黑狗的鼻孔?!
鼻涕?!!!
“黑狗!”我想怒火万丈的吼一声,可出口的却是:“汪!汪汪!”
老头看着我一脸的鼻涕眼泪安慰道:“别哭咧!日后自会相见!”
“额都说别哭咧!好好的寿诞,整的跟治丧似的,不好玩儿,额还是去抓额的碧血天蚕去吧!额走咧!回见!”老头忽然变得颇不耐烦,一甩袖子,人便消失不见了。
“师祖?!”
“师祖……”
“师祖走了……”终于有人轻叹一声道。
只见高山空谷的景致逐渐消失,一道七彩荧光闪过,那透明的小珠子又倏然回到了白染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