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歇会么?”托着腮,仰着头,一脸期盼的看着一旁站在书架翻书的江呈。我满心满脸都只显示了一个愿望———大好时光,怎么不能出去看看。
“把字练完十张,再赢我一局棋,我带你去哪待着都行。”江呈连脸没转过来,倒是先说了这么一堆条件。
看来,想出去,还是得老老实实才是。这么想着,我一下就泄气了,老老实实的执笔,老老实实的写着一笔一划。
楼下忽然有个轻巧的脚步声往上走,脚步很快,听着心情很好。我习惯性的去看江呈,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冲他努嘴做口型:有人。
江呈点头也冲我做口型道:我知道。
他把书塞进柜子,我也默默收起摊开的所有书和宣纸,等到桌上空空如也,门正好被大力推开。
丁旭推门进来,便是江呈和沈予往外走的那一瞬间,就算是正巧撞上。他愣了一会儿,因为方才还有小学徒告诉他小予姑娘和江呈在埋头苦学。
这可和他知晓的情况大不相同。可他还是很快的反应,马上露出个笑脸说道:“阿呈阿予出去啊,师傅说让你们按时回来吃饭。”
“丁师兄你…………”我看着他扯出伯父,觉得好笑,可刚想反驳,江呈便轻轻掐了我。我一下也就把剩下的话吞回去。
江呈随之上前冲丁旭点头,回答他:
“嗯,我知道了,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着我,便从他身边走过,还不忘同他点头。
“你还同他客套什么,我记得我进屋子前,就是他给了我错的药方,若不是你之前就来信让我先忍他,我早削他了。”
这个丁旭,虽然进了医馆之后我昏迷了,可之前的事,我可什么都记得,虽说就是等着阿呈回来查明,可他如此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善意。
“丁旭是没能力一个人编制这么大的陷害阴谋的。何况纪老爷死了,他便是这盘棋局里最大的突破口。”
“所以,你才一直还和他客气,只是迷惑他。那他又为什么害医馆。”
“小予。”江呈说道:
“有的事,只有我们慢慢看,才能找到答案,所以就算是我,也不能随便就明白真相。”
“江呈,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他想了想,说:“去竹林,我也有事想问乐笙。”
竹林,嗯…许久不见乐笙了,也不知道如芸有没有走出纪老爷去世的阴影。这么想想,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因为丁旭是个意外,所以,江呈没办法帮我避开。这个时辰,村民都回家了,迎面来的人,我虽然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怕的后退,却也没什么主动想打交道的欲望。
所以,我默默的扯扯江呈的衣袖,低声说了句“走啦”,转身便想走,可我身子都还没转开,忽然,江呈就固执的拉住我,对我摇头。
拜托,他不会想让我陪他一起和人聊天吧。我这是真的被惊到了,眼睛一下大了一圈,使劲往后,疯狂摇头。
其实心里就是在怒吼:不要,我不去,我不想……………
然后……………
“夏伯伯,………那个您……好么。”我最后还是被江呈按了下来,扯出个勉强的微笑,半天才憋出句这样的问候。
说的时候,我死死地掐着江呈,因为我都不认识这个什么夏伯伯,我也做好了他理都不理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的预想。接着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头也越来越低,然后我再睁眼,眼前有一双布满皱纹,黝黑的双手,手里握着一包黄色的纸包。
我抬头,夏伯伯见我半天不接,还不住的往我眼前又递了递。
我做了无数中预想,坏的,更坏的,只是我忘了,其实真的是有好的。
“别愣着了,谢谢夏伯伯。”江呈温和的满怀笑意的催促着,我忙不迭的收下,老老实实的向老人弯腰,说了声:“谢谢您。”
“不用不用。”夏老伯马上把我拉起来,还拍着我的手,笑道,“我原本以为小予姑娘都不出门,这么看着郝老太倒是说的不错,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他说着,是真的情真意切。一下让我好像离村子,好像没那么远了。
“沈予平日里不太出来,可是以后,我会多出来走动。”我解释着,也保证着。
“这个是我前些日子才炒的茶,虽说一定没有沈大夫买的茶好,还是希望小予姑娘帮我带给沈大夫和江大夫,感谢这些年,你们两家对我们这些人的照拂。”他握着我的手,紧紧的。
后头的乡亲,看着我的眼里,似乎都多了不知多少亲切。那眼神就好像我是他们的亲人。
我把手里的茶包抱在怀里,很认真的同夏老伯又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我朝着四方的人,皆鞠了躬。那句谢谢此刻,也不知被他们多少人听到心里。
扭头,江呈还是站在我身旁,他在笑,笑着看我,也是看众人。突然,开始理解他想要我感受到的东西。
那就是,他从小感受到的温暖。
“小予姑娘,这有一些菜,你一定得拿着。”
“小予啊,虽说你不常出来走动,可是啊,婶婶一直觉得,你啊和阿呈真是般配啊。”
“还有啊,哪天来我家,婶给你做好菜吃………………”
“好,好,谢谢您,一定一定…………”有一个,他们都往我身边簇拥了起来,而我怀里,也由一个茶包,逐渐堆成了山。甚至不得不松开江呈的手,他手里也一样,围了不少阿婆大婶,满怀的东西。
那一刻的我们在人群之间,我们甚至从没那么局促,那么狼狈,可是,隔着那么多村民,眼神交汇的时候,我们依旧还是相视一笑。
“各位乡亲,各位,谢谢大家,我和小予还有事,下一次一定好好陪大家多说一会。”
“是,抱歉了,伯伯婶婶们。”
心有灵犀的找到说辞,接着,拉着他,他拽着我,笑着,逃似的离开。
只是不远处,我们没看见的地方,窜过那个身着绫罗绸缎的身影。
纪如梦脸都黑了一片,咬牙切齿的,跺脚,就好像脚下是沈予一样:“你害我爹还敢拉着江呈哥哥,你凭什么,沈予。”
“小姐。”一旁她的丫头很是害怕,连忙喊住她,“没人说老爷的死,和沈家小姑娘有关,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江家少爷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沈予。”
纪如梦转头,眼神仿佛都能杀了这个丫头,吓得那丫头一哆嗦,立马闭嘴。她看着前头,自言自语:
“敢帮纪如芸那个野种,我阿爹的死也一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江呈哥哥仙风道骨,一定是被她下了巫蛊之术,一脸的狐狸精相,看我怎么让她现行。”她用力的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冷哼一声,又道,“回家。”
村口的树沙沙的响,看着这路上一边去天堂,一边回地狱。
可我拉着他,我拉着江呈,路上的光从未暗过,一直到许久以后,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