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就算脱离了人间,这条无名的河,竟常常能被我记起。就好像封存在这个村子的一处要紧处。
“你先去,我想一个人在河边坐会儿。”重回故里,也不知怎的,看着这条河,被双重身份打乱的记忆,原本被清清楚楚分开的身份都逐渐回归为一个。
潺潺的流水碰撞这石缝的水声,似乎就是在找回。
找回我作为人的记忆。
“我感觉到,你在难过。”
青玥的声音,缓缓的出现,默默的说。
我连个难看的笑都不想表现,在这里,不知为何,不想骗她,我也骗不了我自己。
其实我怎么不知道,这河,不过是这世间最平常的,可那时候偏偏把所有的心思,也都告诉了这条没什么灵气的寻常河流。
那时阿爹采药回家来,总会站在上头,就那么唤上我一声:“阿予,咱们回家。”
这声父亲的叫声,在我离开之后,一直重复在我心里。可我那时候,明明知道这一去就是死生不复相见,却一句和他说的都没有,明明,他那么那么把我小心保护了这么些年。
“阿爹,女儿错了,女儿已经没有父亲了,一个都没有了。”不由自主的跪在河边,心里的柔软随着眼泪流入河水。
如若我一直好好的待在你们身边。
如若那时我眼里能有丝毫的你。
如若我早些回来。
您能不能原谅我。
我把脸和河面贴合在一起,感受着从前,水,是最能记住人间风景的载体。
也最冰冷。
等我跨进家里,映入眼帘的,便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满院的药草,我都差点误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幻境。
桌椅没有一丝的灰尘,通向二楼房门的台阶连青苔都还是和走前一样的模样,廊下数十个的火炉上的药炉还冒着热气,散出好闻的草药香,灶下的柴火边烧着还边噼里啪啦的闹出可大声响。
这时,我看见了江呈,他坐在前厅,那个大伯父从前总会坐着歇一歇的茶桌旁,他泡了一壶茶,捧着一盏茶,温温的说:坐吧。
那一刻,我看见了他背后的,属于伯父的温暖和温和。
从前我也觉得江呈和伯父相像,可是却不是这般相似。就像阿爹这么的相信伯父,我对于江呈,似乎也是从第一次被他相救之后,从最开始的不懂爱到慢慢的对他从依赖变为依恋。
两个人相爱着实不易,从小到大的感情,最后,或成兄弟,或错失缘分,而他就这么陪着我长大,我们紧握的手,在这些年月里一起攒下老茧。
我们分分合合走散又再会,有的人,兜兜转转总会转回它原本的轨迹。
我爱的人就在这,就好似从未离开过半分。
江呈见我看他许久,终是睁开了眼,扭头回看我,常年泛着水光的眼眸温柔的像能看尽我所有的,心思。
我自己心虚,故意别开了他的目光不看,错开眼神指着他手里的茶道:“你这茶倒是不错。”
我凑在他手边,仔细的闻着香气。不得不说,江呈泡茶的手艺,显然比我好了不知多少。
江呈淡淡的看着我闹,也不再管,索性把手递给我,随我怎么摆弄。也不知是不是在故里的缘故,总觉得江呈眼里的温柔比起任何时候都浓重。
平时我都是在他边上闹惯了的,都没什么好避开或是害羞的,可今天也不知怎的,他这么看着我,把东西一如平常的递来嘴边,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了,再不喝,它凉了我可就倒了。”江呈把杯子凑的离我更近,几乎就是送进我嘴里,就差帮我“喝”了。
知道了。我恢复正常,老老实实的直视他的目光之后也就就着他的手,把那盏茶吃了个干净。这时我再一次环顾四周,接着便倚着一旁的桌子没骨头似的就问他。“他们离开,也有几百年的时间了,这里怎么没被后人占去,况且,这里也有些太干净了,就好像………”
“就好像是我们从未离开过,是吗?”我没说完的话,江呈接替着替我说下去。我这么懒懒的瘫坐在他身旁,可他才不会被我影响,拉着我的手,注视着我的眼眸,却还是坐有坐相的坐的端正。
“是。难不成,是你设了结界?还是你另行了什么方法我没想到。”
“你是要我现在告诉你,还是你再想想?”
不!我赶紧捂住江呈的嘴,威胁他。“等等,你让我再想想。”说完我便又是仔仔细细的再看了一遍周围的物件。干干净净,桌面甚至透着光,像是谁擦了无数遍似的;再看外围,我也是从巷口一步步走进来的,江呈或许还不清楚,但我的灵力如今是比他高处不少的,可我在这坐了这么久,也没感受到丝毫结界的灵力脉络,那么也就彻底的排除了结界这个原因。想了一大圈,排除了几个答案,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可在嘴边却总是出不来,因为我已经离答案很近。
忽而墙外的柳枝因一阵风被吹的左右摇摆,可院内的花草树木,却毫无一点生动,就像和院外的人不身处同一个尘世。
我感受的到嘴角上扬的弧度,我想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我赶快回身去看他,江呈见我一脸找到答案的欣喜,满脸的忍俊不禁。只是我才要开口同他说,他倒好,倒抢在我前面开口:
“我定格封存了院子的时间。”
“别人也许一定会以为是结界之姑,但其实并不,我想,这样比结界要来的好,毕竟结界也不过只能让外人无法进入罢了,屋子和物件还是会腐朽,而我又不能时常回来照看,我想我总能找到你,那时这里若是不复从前,你一定会难过。”
“你就没想过,也许我就是死了呢?”
“那你也会有下一世,下下世,下下下世,反正我的时间很长,那我便一直修炼,延长我的性命,直到我再次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