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宣络在凡间历劫的地方,刚好是楚风同南溪在凡间居住的地方。
大隐隐于市,当年的宅院依然历经朝代的变迁已经全无记忆中的模样,红鸾重新用高价从一商户的手中买下,用仙力重新恢复到了记忆中的样子,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是药商,并在城中开了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药铺,药价也都是平民的价格,故而在城中很是受到百姓的欢迎。
“主上,这几日城中的药商都在放低药价,咱们……”
“那又如何!”石灵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道:“你家主上开药铺又不是为了赚钱,再者说,放低药价对那些没钱就医病人也是有益无害。”
“可是,这样下去,会不会引起怀疑啊?”清滟担心道。
清月将刚刚晒好的药材装进药柜格子后说道:“一来咱们不是妖,就算他们想要驱逐我们也没理由,二来他们怀疑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在凡人眼中,我们凤凰可是他们的祥瑞圣兽,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大不了现出真……哎呦,前辈你打我干嘛?”
“红鸾。”石灵没有回答清月,而是看着一直在对着窗外出神的红鸾,“其实,你可以去看看他,干扰凡尘的前提是凡人,可事实是他是个神仙,就算下凡历劫……”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三个好好看店,谁都别跟着。”说完,红鸾便起身,戴上白纱斗篷,离开了药铺。
这一世,他是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藩王,凡间皇帝的胞弟,来到凡间的日子,关于这个藩王的事情倒是听到不少,比如文韬武略,比如生活节俭体恤民情,比如两个月后与某位大将军千金的大婚……虽然是在凡间,虽然他已不记得自己是谁,但当她得知此事,心中依然还是有些五味杂陈,她的心上人,她的男人,凭什么要娶旁的女人?越想越不是滋味的红鸾不知不觉走入了一片桃林之中。
“唰——”隐隐约约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不停地舞动。
红鸾轻轻揭开面前的白纱,不由得,红鸾的心漏了一拍,是他?!看着那个正在舞剑的男人,眼眶温热。
林中有个凉亭,红鸾径直走进,长袖一挥,沉睡了千年的伏羲琴赫然出现在亭中,他和她的缘分是由琴而生,此刻,这琴,刚好。
上古神器奏出的《广陵散》将慷慨激昂戈矛杀伐战斗的气氛发挥到了极致。宣络微微一怔,目及之处是位白纱红衣的女子,自若而又娴熟地奏响那只绝唱,于是长剑如芒,于是气贯长虹,清风拂过的刹那,衣袂翩跹卓然清姿,乘风而跃轻若静云。微风触动着她大红的衣袂,漫天的桃花以及旁若无人舞剑的他,此时此刻的场景俨然成了一幅不可多得的画卷。
一曲终了,红鸾依然在轻抚着琴,而刚刚还在舞剑的白衣公子却收起长剑,安静立于红鸾身前。
许久,红鸾轻轻拂袖一挥,伏羲琴尽然消失,身为凡人的宣络自然是吃了一惊,但毕竟是见过风浪、上过战场的人,喜怒不形于色这种事还是有的。红鸾站起身,微微行了个凡间女子的礼,“红鸾见过殿下。”
“你……识得我?”
“识得,很早以前。”
“你……”就在他还想再询问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四哥……出事了四哥……”是他这一世最宠爱的妹妹,“四……哎?这位是……?”
“楚红鸾。”这一次,红鸾并未行礼,只是礼貌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堂堂公主,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他明明是无奈地责备,言语之中却带着无尽的宠溺,“出什么事了?”
惊于红鸾的美貌,安乐一时间没缓过来,“啊?什么?”想了想,“啊啊啊,那个,红袖,白红袖她是狐狸精,呸,不是,白红袖是九尾狐妖!”
“什么?”
“红袖?”
宣络看了一眼身旁的红鸾,想到刚刚消失在眼前的琴,“你认识?”
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询问安乐,“你是如何知晓她是九尾狐的?”
“你不会也是……”
“九尾狐不是妖。”红鸾顿了顿,“她究竟出了何事?”
安乐看了看宣络,“三嫂不知道从何处找来一个师从昆仑山的道士,硬是说红袖是狐狸精,嘉太妃不相信,结果那道士就直接让红袖现了原形,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押解到祀场,准备祭天了。”
“这么快?”
“这绝对不行!”红鸾对宣络说,“九尾狐一脉乃上古神族,红袖更是一出生就是神女,若是她出了事,别说是你们,她的爹娘和叔伯会让整个人间都为她陪葬。”
“那……那怎么办?”安乐闻言,更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红鸾看了看面前的人,只见他皱了皱眉,“姑娘可否随我走一趟?”
随他走一趟?应该不麻烦的,“若那道士当真是师从昆仑,就不会对红袖下手,也罢……”红鸾看了一眼宣络,“我本就跟昆仑颇有渊源,眼下就随殿下走一遭。”说完,红鸾捏了个诀,三人瞬间就消失在凉亭之中。
(二)
祀场,顾名思义便是祭祀上天的场所,云氏国的规矩,每三年便会进行一次活人祭祀,原本活祭是要提前两个月开始着手准备,只是这次……
红鸾看着木架上被玄天铁链锁着的红袖,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她是青丘狐帝唯一的孙女,东荒帝君的独生女,自小在白樾身边长大的青丘帝姬,如今竟被一个不过修行几百年的乌鸦精折磨得浑身是血。
只见那幻化成人的乌鸦精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天,然后对着台下的百姓道:“时辰已到,点火!”
“慢着!”还未等红鸾动手,一个急促的声音混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
“是六哥!”安乐好似见到救星一般拉着红鸾的胳膊激动的叫道。
“六弟。”说话的是三王妃,也就是安乐口中的三嫂,“你这是做什么?”见来人拔剑不断地砍向锁链,三王妃有些急了,“六弟,这妖女……”
“红袖是不是妖女,皇兄自有定夺,三嫂如此这般着急,怕不是想要排除异己巩固自身的正妃之位吧?!”
“她现出原形是府中所有人亲眼所见,母妃也因她吓得病倒,如此……”
“既然太妃病倒,身为儿媳更应该侍奉左右,你带人将三哥囚禁于府,而后又让这妖道在此妖言惑众,你又是何居心!”忽然,他将剑锋一转,对着那道士,“本王不管你究竟有何目的,红袖乃是本王府中之人,你若要拿她祭天,本王就先拿你替她探路!”
“唉,作孽啊。”红鸾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禁感叹,“青丘的人果然都是祸水。”
“啊?”安乐不解地看着红鸾。
“六殿下何故为了这只修行千年的狐狸精与天道背行?这妖女的狐媚妖术……”
“究竟是狐媚妖术还是另有人心中有异?”说话的是宣络。闻此,原本还是群情激昂的百姓均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四弟,莫不是连你也……”
“容本王说句公道话,三嫂也是名门闺秀,怎的就如此容不下一个婢女?六弟刚刚的话虽是一时气话,但终究是在理的,红袖乃是六弟府中人,要杀要留也都是六弟说的算,何时六弟府中之事也归三嫂掌管了?”宣络顿了顿,看向安乐身旁的红鸾,而后又看向那妖道,“听闻阁下师从昆仑,刚好本王最近结交了一位与昆仑一脉关系甚好的朋友,既然阁下可让一只千年的狐妖现出原形,必定在昆仑也是翘楚,那二位应该也是熟识的,对吧,红鸾姑娘?”
(三)
见没有回话,宣络又将目光转向红鸾,发现她竟一直在看着红袖,半天终于缓缓的开了口,“且不谈你究竟吸了多少人的血,才能在短短的几百年修行到今天的这个修为,青丘的女娃娃不多,偏偏你又伤的是最不该动的那位,你刚刚说的天道……你觉得,你口中的天道……”红鸾将目光转向那乌鸦精,凛冽的寒光让人不觉而厉,“它会帮你吗?”
“我……”正当他要开口之时,红鸾已经唤出兮云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斩断了锁住红袖的玄天铁链,而后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来到那乌鸦精的面前,长而纤细的手指轻松地握住他的脖颈,“我若放过你,还真是没法给青丘一个交代啊。”
显然,众人都陷入一片迷茫之中,不由得开始在下面交头接耳。
“红鸾姑娘。”宣络拉住她的手腕,“国有国法。”
“那是针对人的。”红鸾轻轻松手,那原本已经被她提起来的乌鸦精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挣脱了她的手掌心,刚想幻化成真身逃走,“唰——”的一声,兮云剑冰冷的剑身便贴在了他的脖颈上,“他是一只修炼了八百年的乌鸦精,说好听的,他是羽族,说不好听的,他对于你们而言,就是一只妖。”
“什么?”三王妃有些不可置信,“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你这分明是……啊,我明白了,你也是只狐狸精,只不过是你的道行要比她高吧?来人,快去找大祭司!我到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只见那刚刚还想逃跑的乌鸦精听闻“大祭司”三个字,便有浑身是胆的趁着红鸾不注意一掌将她推开,然后又唤出法器,“哼,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本是?”
“所谓百鸟朝凤……就凭你?”
“试试看!呀——”
红鸾收起兮云剑,随手一挥,那乌鸦精瞬间变成了一只烧焦的乌鸦。
“啊——”
“天啊!!”
“这——”
红鸾不理会众人惊惧的目光,走到红袖跟前蹲下,扶着她的六殿下警惕的看着红鸾,“你想做什么?”
见她浑身是伤,红鸾不禁皱了皱眉,“你四叔若是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还不直接跟我拼命?”看了看六殿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只见刚刚一脸警惕的六殿下,听到“孩子”二字时瞬间愣住了,“喂,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楞?是还是不是?”
“应……应该是……不,她……”
“殿下……”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红袖终于醒了过来,“上……君上……?”想到还是在凡间,红袖便没有唤她“上神”。
“堂堂的青丘帝姬竟然怀了凡人的孩子,我看你还真是不怕你爹扒了你的皮!愣着干嘛?还不赶快送她回王府?难不成还想让我在这里替她疗伤吗?”红鸾没好气的小声同某个还沉浸在已为人父的家伙说道。
“哦哦,来,小心……慢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