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惊雷不止,雨滴像黄豆般砸落,水蛇重伤,挣扎着潜回河中,而岸上那些癫狂的村民在鬼新娘消失后,一个个像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纷纷倒下。
混在其中的纸人在雨中糊成一团,不成人样儿了,剩余的村民迷茫地从地上爬起。
“这是哪儿?”
“我们怎么在这里?”
“怎么浑身都疼啊?”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在家睡觉,连门都不敢出,这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了河边,还浑身是伤。
很快尖叫声伴着雷声响起“血!!!好多血!”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一片混乱,他们自己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身边还有死状惨烈的尸体,雨水不断冲刷了着他们身上的血迹,但无论怎么洗,身上的血迹都无法洗去,甚至越洗身上的红色就越多。
“是雨!天上下红雨了!天神降怒了,我们完了!完了啊!!”
他们惊恐万分,跪倒一片,哭喊着,乞求着。
危机解除,赵繁笙他们好不容易歇口气,却发现这里的妖气四溢,似乎要比之前更加浓重了,一抬眼便见顾渊御剑归来,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之色。
“快,带着他们回祠堂,哪里开始哪里结束,先出幻境。”
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如同某种凶恶妖兽的嘶叫声,整片地面开始颤动,如同天塌地陷的末日之势。
无数根树藤拔地而起,所有人来不及多想,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们开始狂奔,拼命地往村里跑,一路上所见之物皆化为齑粉,顾渊在前方开路,以强劲的力量带着他们往前跑,整个黄家村都不复存在,只有那一座小小的祠堂在废墟之中摇摇欲坠,一抹火光在雨幕中格外显眼。
一行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在祠堂倒塌前冲进了祠堂,脚步还未来得及停下,只见祠堂内火光一闪,一行人直直地往祠堂外扑了出去。
雨未停,雷未止,但大地不再震动,雨水不再是血红色,他们出来了,回到了现实世界。
但他们却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假的并非全然都是假的,黄家村真的没了,如同废墟,血红的树藤占据了整个黄家村,野蛮生长,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是他们......是他们回来报仇了......”
剩余的村民们看着被毁掉的家,无力跌坐在地,绝望和恐惧啃噬着他们的心。
“师兄,现在怎么办?”
赵繁笙看着那些妖气环绕的血藤,不知所措。
“先离开这里。”
顾渊现在没时间陪他们忏悔,这里妖气太重了,他能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跑不了的......我们都会死的......”
他们愣愣地看着那些血藤,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忽然有人惊声尖叫,有一名男子不知何时被一条两指粗的树藤缠住,他裸露的皮肤上经脉突起,不断有血红的新芽从他的皮肤下钻出,甚至眼耳口鼻都长出了血淋淋的枝条。
他举着手,脸上的恐惧之色还未消,他痛苦地想喊,想叫人救他,可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发不出声音,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那人已被新长的血藤裹成一具面目全非的血人了。
“快跑!”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脸上血色尽退,做不出任何反应,在顾渊低吼声下,才尖叫着开始争先恐后地跑起来,有些大概是慌了神,四处乱窜,接二连三地被突然蹿出的血藤吞噬殆尽。
这些血藤像是无处不在,眨眼间就会出现在脚下,毫不留情地收割生命,因为死亡带来的养分提供,手指粗的藤蔓,很快就长成了手臂粗,力量也在逐步增强。
一行人中只有四名修士,剩余的十几名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如此局势对他们很是不利,这样下去,他们怕是要全军覆了。
忽然顾渊像是看见了什么,眸光一冷,挥剑砍下一条要偷袭的血藤,转头喊道“那边有间屋子,所有人都躲进去,你们三个马上设下灵阵护住屋子,有灵阵在,可暂保安全,其余交给我。”
如今其他人对顾渊是万分信服,闻言想都不想便往那屋子跑去,赵繁笙三人反应敏捷,迅速分开,各站一方,很快就布下一个小阵,将那间破木屋罩住,血藤不停地撞击着用剑设下的灵阵,却不得而入,疲于奔命的众人这才瘫倒在地,得以歇一口气。
黄家村仅剩的十几名村民,此时已经不知该用何心情去面对这一切,只小声地抽噎啜泣着,他们缩在一团不敢看外面那些徘徊在屋外虎视眈眈的血藤,像惊弓之鸟般,血藤的每一次攻击都让他们惊恐不已。
“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关榆担忧地看着外面几乎要遮天蔽日般相互缠绕穿插在一起的血藤,顾师兄从刚刚就不见了踪影,以他们三个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太久的时间,只盼顾师兄真的有办法解决这些难缠嗜血是破树条。
“快看,那些树藤里好像有人!”
姚锡忽然指着一个地方奇怪地说。
“有什么奇怪的,那些都是......”
都是刚刚死去的村民......
关榆回头看了眼屋里瑟瑟发抖的人,没有再说下去,那些被血藤吞噬而死的村民全都与这些血藤融为了一体,能看见残肢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活的。”赵繁笙也看向了某个位置,那里的血藤较细,像小蛇般缠在一起,相互攀爬蠕动,缝隙间只能看见空洞的黑色“他们在看着我们。”
“他们?有很多个吗?”
关榆只觉得一阵恶寒,他扫视着那些像高墙一样围堵在木屋不远处的血藤,并未发现异样,但那股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实在让人感觉不适。
他们虽刻意放低了说话的声音,但这破屋子就那么大,再小的声音也遮盖不了,何况现在众人正处于一个草木皆兵的敏感时期,他们的话自然也落入了一旁的村民耳里。
忽然有一人猛地站起来,揪起缩在角落的一人开始疯狂打骂,话语中无不带着怨恨和深深的恐惧,其他人要不就是跟着骂起来,要不就是抱着孩子躲在一旁冷眼相看,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悔恨和痛苦。
“你们现在是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赵繁笙三人深感头疼,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在这里相互指责,相互怨怼还有用吗?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那些人才会死的,现在他们回来报仇了!他们要我们偿命,要我们所有人偿命,所有人都得死!都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
那名青年抱着头大喊大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显得已经精神崩溃。
“哈哈哈~”突然有人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很用力,很癫狂,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是那个缩在角落的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着奇异服饰,脸上涂着早就不知是什么颜色的颜料,披散头发,看上去有些像是民间所说的巫师。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淌着血,趴在地上看着众人大笑,他笑得太用力,剧烈咳起来,随后他冷冷地看着那些村民,冷笑道“你们都是活该,没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但你们别忘了,我所做的一切,是你们求我着做的,我可是为了帮你们,那些人是你们亲手杀的,我不过是帮凶,你们才是主谋,哈哈哈~”
他缓缓爬起来,看着那些对他避之不及的人,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阴狠,赵繁笙想去扶他,却不想那人突然猛然冲了出去,站在雨幕中,围绕在四周的血藤很快朝他蔓延过去,那人却丝毫不畏惧,不知施了什么法子,血藤对他似乎有些忌惮,虽包围着他,却没有立即将他绞杀。
“来呀!不是想报仇吗?老子就在这儿,有本事就出来杀我啊!你们以为老子会怕你们吗?老子能杀你们一次就能再杀一次!活着的时候就是没用的废物,以为死了就能长本事了吗?你们最好是藏好了,不然这次老子一定将你们挫骨扬灰,要你们灰飞烟灭!”
“我去,他是不是疯了?找死不知道挑时间吗?”
看着那人不知死活地在外面叫嚣,关榆气得跳脚,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这小阵根本抗不了多久,这个时候要真被那疯子再引出什么妖物,他们可真没多余的精力对付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他这头刚说完,便见刚刚还有些忌惮之色的血藤们像是听懂了那疯子巫师的嘲笑,愤怒地抽了过去,那么多血藤蜂拥而上,像一张巨大的网,巫师瞬间淹没在血藤网中。
可不到一刻,那些如同经脉血管似的血藤却忽然僵住,逐渐枯萎,那巫师就站在原地冷笑着,干枯的血藤枝里包裹着一具皮肉干瘪的血色骷髅人,拖着满地枯萎的血藤伫立在疯子面前,空洞的眼睛带着无尽的怨恨紧紧盯着疯子的方向。
赵繁笙三人来不及惊讶,便见那巫师一挥手,有几根手指长的漆黑的像钉子似的东西从那具血尸身上抽了出来,收回到巫师的手里,血尸顿时像被抽尽了最后一口气般,倒在了地上,在大雨的冲刷下化作一堆枯枝烂叶。
一个血尸消失了,可那些血藤并未消失,并且变得越发狂躁,抽打在结界上,整座破屋都摇摇欲坠,血藤里再次出现血尸,有好几具,由血藤缠绕着悬在半空,阴戾之气很重,虽已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还是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