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弋向来口若悬河不可一世,此时却像失了势的小孩,整个人开始扭扭捏捏,讲话都有股子娇柔做作:“我既担心你又想你,所以就来看看你。”
白橘吃惊的看着他,这人不会脑子坏了吧!她还以为自己骂了他,会被他伺机报复,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想她这么一句话,这下倒轮到她难为情了,半天不知道回他什么
银弦瞧见白橘脸色红了白了红,便主动开口问姜弋他们有何打算,缓解了这尴尬气氛
何仟以得到姜弋眼神的暗示,立即朝银弦拱手致谢:“首先多谢道长相救,若日后道长有需要帮忙的,我们姜国自会鼎力相助,但还有一事相求。。”何仟以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冲自己使眼色的太子,回头又瞟了眼床上低头不语的小姑娘,心中哀叹两声接着道:“我们一路长途跋涉实在是没有力气返程了,还请道长让我们小歇几日,我们不用住房,在后院搭个草棚就行,等恢复体力后即刻出发,绝不叨唠二位。”一口气说完后,何仟以更郁闷了,真不明白,姜国里面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供太子挑选,他怎的偏偏看上一个山里的土丫头,还是一个没发育好的黄毛丫头,若真如太子所愿将她带回姜国,自己可怎么皇上交代
银弦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双眸微垂,让人看上去似乎真的在仔细考虑这件事,他这一想牵动了三个人的心思,何仟以和白橘眼眶含泪的盼着银弦能声严厉色的拒绝,而姜弋确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在强大的目光压力下,银弦最终点头同意,姜弋满意的勾起嘴角看着白橘邪魅一笑,反之白橘整个人开始萎靡不正倒在床上,恨不得一觉睡到姜弋离开为止
可是姜弋偏偏不让她得逞,硬是在床头各种软磨硬泡拉她起来陪着他找木材草料建棚子
银弦始终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和姜弋斗嘴嬉闹,然后结伴出去,少年独有的青春气息渲染着整个院子,就连空气都开始变的欢快香甜,白橘和银弦打了声招呼就跟着姜弋他们下山找盖棚子的草料,银弦面色温柔,细心嘱托她晚上早点回来,待他们走远后,银弦鬼使神差的打开天眼继续追着那抹清瘦背影,只见姜弋围着她转来转去,似乎在讲着什么笑话,银弦想那个笑话一定很好笑,因为小橘此时眉眼弯弯,露出了白白的小牙齿,他从未见她笑的这么开心过,可能是因为自己从来不会讲笑话,银弦封闭天眼,倚在门上抿唇一笑:“也对,只有凡人才会痴迷这些的不切实际的东西”
白橘如约在日落之前回到了院子,却发现道长和咚子都已经睡了,打发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姜弋,回房看了一眼睡熟了咚子,又走到银弦房前,犹豫片刻,将自己下山摘的一捧无名蓝色小花放到他的窗前,惋惜的自语:“本来想亲手送的,今天道长怎么睡那么早,奇怪。”夜静人寐,白橘打着呵欠回房休息,留下淡蓝色的小花如同一点一点的星光映在银弦的窗上,熠熠生辉
白橘走后,银弦推开窗将蓝色小花握在手心端详,五片花瓣,一点花蕊,再平凡不过。这山林野花比不得天上数不尽的奇异花景,但看多了也就腻了,偶尔换下口味看看人间小花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银弦拿着花靠在窗前,满头银发闲散拖地,像是生了一片银河,纷纷扬扬,他凝着神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蓝色圆圈,顷刻,只见睡的呼哧呼哧的魑龟被一股力量提起来,迷糊中从白橘怀里飘到了银弦房里
银弦冷眼看着在地上依旧睡的甜香的魑龟,魑龟天生不会言语,银弦也不需要它开口,他直接使法将它的天灵盖打开,在它的记忆里寻找关于白橘的回忆,睡梦中的魑龟感受到被人控制,本能的反抗,可在银弦面前它的力量简直是徒劳无功,不自量力
银弦细心扫过每一个记忆片段,耐心找着属于白橘的回忆,半个时辰后,银弦在一处杨柳拂地的林子找到了她,只见她头上戴满了金簪玉钗,身着绣花锦缎抹胸长裙,双手插腰神气十足地走在前面,身后一众仆人端着美食佳肴跟在她后面,在幻境里她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富家女的人生,银弦莞尔一笑,心想这本就是她的人生志向,幻境中的白橘目无一切,领着众仆漫无目地的走,走到一半突然跳出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银弦将画面放大,看清了二人的容貌后,含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只见上面的人一个是咚子,另一个则是自己。
只见幻境中的自己牵着咚子,问她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他们走?白橘听后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锦衣玉食,就在银弦以为她会拒绝时,她忽然回头看着他嘴角一翘,笑容明媚:“什么时候出发?”。
这一幕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紧接着画面一转,境中出现了熊熊烈火,银弦的整个房间都被这片虚拟的火海映红,幻境中,白橘在火海之中,痛苦嘶吼,苦苦挣扎。也就是在这里,她与魑龟结缘,魑龟踏着火跳到正受煎熬的白橘身边,张开手心,它手里放有两颗糖,左手是红色的糖,右手是绿色的糖,它让白橘选择,选择红色就留在这里被火烧死,选择绿色就要被水淹死
白橘忍着被灼伤的疼痛,低头看着魑龟的手心,思考到底选择哪一颗,但她明白不管选择哪一颗都是死路一条,火越来越大,白橘在几乎窒息的情况下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她将两颗糖一起扔在了口里,口腔里传来苦涩的甜味,也在此刻,天上降下瓢泼大雨瞬间就浇灭了地上的大火,白橘的在生死线上捡了一条命,躺在地上淋着雨又哭又笑,果然被自己蒙对了,那乌龟并没有说只可以选一个,所以她故意选择两个,这样火水相克,自己既不会淹死也不会被烧死了
魑龟看到她没有中计,显得很是低落,在一旁嘎嘎乱叫,白橘回过劲开口挑衅着它:“我破了你的计,现在该轮到我出题了,如果你赢了,我就随你处置,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做我的宠物,送我出去!”
魑龟不屑的看白橘一眼,嘎嘎两声让她出题
白橘站起来围着魑龟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一个她以前玩的把戏,骗一个乌龟绰绰有余了,她故作深沉的张开五指,缓缓开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魑龟胸有成竹在地上用尾巴划了一个“五”字,白橘故作遗憾的啧啧两声,随即抬头讲出正确答案:“答案是我的手,好啦,你输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宠物啦。”
魑龟知道自己被她戏耍,顿时气的龟壳冒烟,刚想出手教训她,白橘却一下将它抱在怀里,暖暖的温度在魑龟冰冷的身体蔓延开来,它一愣,连挣脱都忘了
“既然是我的宠物,我以后就会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伤害你,以后你就是有主人的乌龟了,再也不会孤独了。”说这话的时候白橘一脸正经,看着魑龟的眼神十分坚定
魑龟虽然天性凶残不易接近但也是躲在暗处不经人世的生灵,在白橘的一番话下,被哄的一愣一愣的,当时就在白橘怀里羞涩的默认了
所有的片段定格在这一幕,知道了白橘在结界的来龙去脉之后,银弦也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便挥袖复原了魑龟的天灵盖,施法将它重新送回白橘的房里,送走它之后,银弦的视线重新回到白橘送来的小花,眉眼微动,手心的花朵瞬间枯萎直至变成灰烬消失不见,银弦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半晌才悠悠自语:“本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原来不过就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呵”
何仟以在后院铺好被褥,姜弋却没有一点睡意,他躺在草席上看着何仟以,问:“你说一个人最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何仟以思忖片刻,回答:“饿死,冻死,累死”
姜弋摇摇头,眼神清澈纯净:“世上最惨的人莫过于从来没有感觉到温暖和幸福却还能开心的活下去。明明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存在,她偏偏还那么努力的证明自己”
“太子说的是那个道长身边的小姑娘吗?”,何仟以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活在这世上,哪个人又没有尝过百般幸酸,只是姜弋在姜国身份崇高,从小到大就享尽了世间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然对人间疾苦格外敏感些些
姜弋换个舒服的姿势点了点头:“她叫白橘,我在幻境里看到了她小时候,脏兮兮的,还被人打被人骂!”
何仟以想到他身上的伤。吃惊道:“太子莫非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姜弋撇撇嘴:“自然,我见她提着一壶酒跪在一个尸体旁边嗷嗷哭,哭的本太子头都快炸了,于是就想着带她走,可刚一走近,就被什么东西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