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天牢外,身穿甲衣的侍卫拦住来人,道。
楚夙将腰牌递给那侍卫。
侍卫扫了一眼,忙躬身道:“原来是三殿下,不知您是要见谁?”
“黎雄。”他淡淡道。
那侍卫一愣:“这......”
楚夙淡淡看了他一眼,吓得那侍卫连忙垂头:“您请......”
天牢门被缓缓打开,楚夙带着一个黑衣遮面的人走了进去。
天牢历来都是关重犯的地方,不是什么皇亲贵族根本连进去都不可,而且天牢布局严密,又分上下二层,各有士兵把守,所以也从未出过越狱抑或是犯人被掳之事。
黎夕岚披着斗篷跟在楚夙后面,沿着冰凉的石阶往里走去,墙上的蜡烛忽闪忽闪,打在人脸上一片惨白。
越往里走,环境越是昏暗,前面的牢头举着烛台,引着二人在一间牢门前止住了步子。
透过那又粗又硬的铁栅栏,可见牢房里阴暗潮湿,有一个衰老的身影正垂头坐在草席上,看上去十分的凄凉。
“黎大人,有贵人来见。”牢头敲了敲栅栏,大声道。
黎雄抬起头,却见牢门外正静静立着一白衣男子,一袭白衣毫尘不染,在这肮脏腌臜之地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楚夙瞥了一眼那牢头,牢头便识趣地退了下去,一旁的黎夕岚才放下斗篷,轻声道:“爹,岚儿来了。”
黎雄一下子睁大眼,扑过去,仔细地看着栅栏外的人,待认清是谁后,不由悲喜交集:“岚儿......真的是你......爹还以为再也......岚儿啊......爹以后......唉,还是放心不下你......”
黎夕岚看着他花白的双鬓,以及身上的囚衣,哽咽道:“爹......你......你没有叛国......对、对不对?”
黎雄叹息道:“我为官多年,从不拿百姓一丝一毫,又怎么可能卖国求荣?唉,罢,罢,多说无益啊。岚儿......爹活不了几年了,就算没有这祸,也迟早一死,现在我和你娘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了......你......咳咳......生性单纯,在如今这世道,好人难存,小人得利,你一定要......多长个心眼,爹不求别的,只愿你平平安安,好好地活下去......”
“爹......”黎夕岚扒着铁条,泣不成声。
黎雄又看向一边的楚夙,道:“殿下......老夫求你,莫要负了岚儿......如今我和她娘一去,她在这里就没人可照料了,老夫把她交给你,也能放心了。”
楚夙看着一旁的黎夕岚,轻轻颔首。
黎雄松了口气,释然般坐倒在地,道:“如此,老夫心愿已了......”
黎夕岚失魂落魄地走出天牢,夕阳西下,脸上泪痕犹未干。
她没有坐马车,楚夙便陪着她一起,走回府邸。
街上仍然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一派繁荣。
黎夕岚呆呆地往前走,仿佛这个世界,与她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黎府前。
昔日的黎府前,一片荒凉。
落叶纷飞,门前封条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她出神地盯着,往昔种种,浮现在眼前。
“又跑出去疯了?还知道回来?!”
“你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爹别生气嘛,你看这个......是春风楼的秀儿姑娘给我的呢。”
“你竟敢!”
“老爷!消消气......岚儿还小,不懂事......”
......
场景一换,昔日的活泼女童,转眼披上嫁衣,戴上凤冠,被媒婆牵出门。
“新娘子出来啦!”
......
“爹娘,保重。”
......
眼泪无声落下。
她哭着哭着,渐渐弯下腰,捂住了脸。
一旁的白衣男子望着她耸动的双肩,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却又缓缓放下,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内心一股酸楚,缓缓蔓延开来。
·
黎夕岚回府后,突然昏迷不醒。
请来太医后,太医只是摇头叹息:“王妃是近日精神受到刺激才会导致崩溃,必须要静养,万不可再受到刺激,慢慢调理,总会好转。”
楚夙颔首,静静望着帘帐后昏睡的女子,不知她在梦着什么,苍白的脸上眉头紧皱,心下不禁涌起一阵怜惜,屏退众人后,他坐在榻边,揉了揉额角。
为了黎雄一事,他已经连续两天在皇帝面前谏言,好不容易才保住风头浪尖上的黎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此事如此上心,若在以前,他是决计不会冒风险去做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的,可当他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起,他似乎真的慌了,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喜怒哀乐,竟全都系于她身上了......
他抬头,望着榻上的女子,眉眼淡淡。
是命?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