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地方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坐,但马车行在路上不时颠簸,两个人的胳膊就会常常蹭在一起。
楚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黎夕岚就不一样了,左蹭蹭右挠挠,直觉得不大适应,目光老往楚夙那儿飘,黎夕岚暗骂自己不争气,又不是没见过,他有啥好瞧的?跟个和尚一样,天天沉着个脸,她黎夕岚稀罕就奇了怪了!
黎夕岚把屁股往一边挪挪,坐在窗边,不看楚夙,看风景。
马车穿过繁荣街道,驶进重重宫门,每层宫门都有大批御林军把守,严格检查每个入宫的马车,以防刺客再次混入。
御林军统领李蒋看了看阿德递过来的腰牌,又往窗口那儿打量了一番,见是楚夙,忙垂头退到一边,恭声道:“殿下,请。”
车夫一甩鞭子,马车接着驶进朱红大门。
因着宫中规矩,三品以上大臣、女眷及王爷诸侯可入朱门不下马车,一旦过了朱门便一律下马步行,皇子亦是如此,车夫便驱车等在宫门旁,仅由楚夙携黎夕岚及燕儿走上宫道,向宴会举行的燕飞宫走去。
黎夕岚并未来过宫里,主要是她爹怕他丢尚书府的脸冲撞了贵人,所以一直不让她参加各种宴会,黎夕岚便极少在各种贵族场合抛头露面,以至于现下对什么都稀奇得很,左瞧右看,顾盼神飞间印许多来宾瞩目,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都道这三皇子妃竟也是花容月貌,与传闻中的粗鲁不堪完全不沾边,和秋锦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飞宫是用来专门举行盛大宫宴的地方,现下殿内已坐满了许多达官显贵,正在举杯谈笑,还有的女眷正用团扇半掩着桃腮,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不时咯咯地笑,热闹非凡。
所有的声音却都在楚夙与黎夕岚进来时戛然而止。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不为别的,只为那二人太显眼了,想忽视都不行。
门口的小太监正拖着声音长声道:“三皇子------皇子妃到------”
楚夙已步入殿中,一身白衣质地精洁,用银线浅浅绣着墨竹纹样,一头乌发及腰,如一匹华丽绸缎,而这一切都不及他白近透明的面容,长而密的睫毛,那最为出色的眼眸间似有雪山,下着寒雪,透着淡淡的疏离与尊贵,让人不敢直视,怕玷污了这双冰雪琉璃般的双眸,这白衣盛雪的男子,眉间淡漠,如高山之巅的雪莲,淡然绽放,盛开于天地之间。
男子身后,是蓝裙乌发的妙龄女子,二八芳龄,一身简洁却不失清丽的襦裙,随意绾起的乌发,使她的面容更加活泼朝气,她的眼眸含笑,清澈无垢的瞳仁含着满天星斗,绚烂至清,让人想起一切美好的东西,山间小河涓涓,有鸟雀欢声,有美丽的出尘女子阵阵欢笑,使人恍惚隔世,失神间心灵似被净化。
众人望着那对神仙眷侣走入殿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殿中一隅,粉衣女子捏紧了绢帕,美眸流露出不甘与狠毒。
“皇上到------”殿门口一声唱喝,拉回了人们的思绪,忙俯身下拜,恭声行礼:“皇上万安。”
老皇咳嗽一声,在首座坐下,抬了抬手:“众卿平身……咳咳咳……”
众人起身谢恩,方才落座,彼此互递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皇帝的身子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了,一场争位之战,将是不可避免。
“今日与众卿家……咳,难得齐聚一堂,各……咳咳,各位定要,不醉不归……”皇帝咳了几声,道。
有宫女上前献舞,舞姿柔美,水袖抛掷,远观仙乐阵阵,环佩叮当,近看身如柳枝,面若桃花,真乃美人似水,千娇百媚。
众人正如痴如醉,忽然间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对皇帝耳语了几句,皇帝脸色大变。
楚夙正垂头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倒映出他双眸冷清,无悲无喜。
皇帝挥了挥手,宫女们便纷纷退了下去,众官员惊讶地看着皇帝。
“刚刚有人传信,”皇帝沉着脸,“说太子意欲谋反。”
众人一惊,谋反?
皇帝咳了几声,沉声道:“李蒋上书,奏折中也提到过,说太子调换宫中人马,提拔亲信,又手握重权,野心勃勃,朕还不信此事,但昨天又有卿家上书,弹劾太子暗中拉拢朝中官员,并给予金银珠宝,高官厚禄,要朕严惩太子,树朝中之威,刚才,又有人在太子宫中搜到了那毒箭!”皇帝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弯下了腰,猛咳了起来。
众人被这景象惊住了,纷纷离座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黎夕岚也听说过太子遇刺之事,不过那箭不是威力巨大,不似凡物吗,怎么会是太子的?难不成还是太子演的一出戏?
皇帝缓了半天才缓回一口气,下令将太子押过来,他要好好审问。
李蒋奉旨前去,剩下的人继续留在殿里,平时与太子接触亲密的一些官员甚至双腿发软,唯恐被牵连,还有的则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受贿,否则肯定会被盛怒的皇帝一锅端,总之,人人神态各异,唯有楚夙面容不变,从始至终都在低头喝酒。
不一会儿,太子皖渊便被侍卫押了上来,观其神色,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皖渊!你可知罪!”皇帝怒道。
皖渊双膝跪地,道:“儿臣惶恐,不知所犯何事惹父皇生气?”
“你是不是背地里调换宫中人手、贿赂官员,结党营私?!”皇帝把桌上一只酒盏扔了下去,正扔在皖渊额角,顿时血流不止,皖渊也不敢哼一声,只是惊慌地向皇帝连连叩首:“父皇明鉴!儿臣万万不敢做此等十恶不赦谋逆大罪!还请父皇查明真相,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怒气不减:“那京兆尹从你府上搜到的毒箭,你又该作何解释!”
皖渊头上冷汗直冒,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呆在府上好好的,京兆尹就突然带人冲了进来,说要搜房,他当时十分疑惑,但也准了,结果便搜出了那一枚乌黑的箭头。
那箭……
皖渊猛然抬头:“那箭……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