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斩妖台上的羞辱
无处可去的郁欢在这种情势之下也只能跟随洛月华再次回到湄月山。一路上郁欢虽然没有因为消失不见的家人再哭鼻子,但也没有了之前的天真烂漫,她闷不做声,即使回到中殿也是衣服都不换就钻进了被子里,把脑袋深深的埋在里面。
晚饭的时候洛月华叫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做任何的反映,洛月华知道她心里那种无法言喻的难过。如果九莲还在,最起码身边还留有一位可以相伴终老的亲人,可谁知道竟然被突然冒出的茯七给一掌毙命了,尸体还被注入了别人的灵魂。这里再也没有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人了,能够给予郁欢安慰的还有家人,这好像是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短短一个月多原来朝气蓬勃的郁府也变得如此凄凉。
郁欢靠着床头,不吃不喝不睡了整整两天,她连脸都没有洗过,蓬松的头发像极了原来白安国集市边跪下乞讨的乞丐。紫灵看着一蹶不振的她,实在忍不下去就告诉了这两日寄宿在雪山上的洛月华。
洛月华长叹一口气就随着回到自己的中殿,他站在郁欢的床边一把掀开了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心中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心疼,气吁吁的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就把郁欢拎了起来。郁欢火冒三丈的用眼睛狠狠的瞪着他,凌乱的毛发有几率还遮挡在了眼前。
“你是准备绝食当个饿死鬼吗?”洛月华拨动了一下挡在她面前的头发。
“不饿。”郁欢冷言冷语的说道。
“不饿也要吃,我可不想你死在我的殿中。”说着洛月华跟紫灵对视了一下,紫灵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刚才顺路从厨房做好的粥端了过来。
洛月华接过紫灵手里的碗,用勺子搅拌了几下,一屁股就坐在了郁欢的身边,然后舀了一勺喂到她的嘴边。郁欢对他的关系并不是很买账,一脸厌烦的把头转了过去。没想到郁欢的这种态度,不知为何激怒了本是来关心她的洛月华。
洛月华双手端着的碗变成了单手,另外一只手掐着郁欢的下巴强行的让她把头转了过来。只见洛月华连勺子都不用了,将郁欢的嘴掐出一个口,一个碗凑过去对着她的嘴就灌了进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暴力的洛月华,站在一边的紫灵也吓到了。
郁欢极力的反抗挣扎,一伸手就把碗打翻在了地上,她捂着胸口用力的咳嗽了起来,明显是被呛到了。她用手擦了擦嘴上那留下的许多粥液,愤怒的对着洛月华吼道:
“你神经病啊!”
“你不吃,我就强迫你吃,你最好不要给我死这里!”
“神仙?你不是神仙,你就是魔鬼。是你,是你带我来到这里,九莲才会死,我的家人才会消失不见,一定是你杀了我的家人。”从郁欢的话里,明显感觉她已经神志不清,风言风语的。她把如今一切过错都归咎在了洛月华的身上,她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他。
“你再给我说一遍?我告诉你,当初是你自愿跟我来到这里的,你完全可以拒绝。是你自己要逃婚的,不然你早已经香消玉殒在那个破国舅爷的府里了。而且,我告诉你,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家破人亡是他们的命数。”洛月华紧紧的一把掐住郁欢的脖子,郁欢感觉自己都快要上不来气了,脸马上憋得紫红紫红的,瞳孔也放大了好几倍。
紫灵见状不妙,赶紧上前阻拦,并提醒洛月华撕杀凡人是要受惩罚的。洛月华听后情绪稍微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手也慢慢的松开。郁欢摸着自己的脖子,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最好赶快收拾一下,我不喜欢脏东西。从今天起,我会搬回来和你一起住,一日三餐我什么时候吃,你就什么时候吃,而且要同桌。你那些从凡间带来的花花绿绿太过招摇的衣服就不要再穿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湄月山的人,是我中殿的人。”洛月华站起身子背对着她,低头看了看撒在身上的汤汤水水脸上略显出嫌弃的表情,说完头也不回的嘱咐了几句紫灵就换衣服去了。
刚经历完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紫灵也不敢对郁欢多说什么,就让她抓紧起床梳洗一下,然后给她拿一身新的衣服过来。
可能郁欢也是被洛月华刚才的怒发冲冠给激清醒了一点,她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堕落。从小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还要带着更多亲人的希望勇敢的努力的生活下去,她发誓迟早自己会离开这里,逃脱洛月华的魔掌。
她沐了个浴,擦了胭脂水粉,穿上了紫灵带来的一身青色的带有海棠花图案的衣服,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素素静静的样子不说还以为是哪位仙女下凡。
她挺起胸膛自信的踏出了房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金色的阳光耀眼刺目。她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了一下有点酸痛的眼睛,看来短时间足不出户还真的有点不适应。郁欢瞧了瞧周围,院子里只有几位小仙官在拿着扫帚低着头清理地上的落叶,她轻轻的走在院中央的石板路上,嘴里还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引得旁边的人看着她交头接耳的不知说着些什么。
“姑娘!”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低下头站在了郁欢的面前。
“怎么了?”郁欢好奇的问着。
“我们家宫主有请。”女子挪动了一下把道路让开。
“宫主?我又不认识!”看样子郁欢并没有打算要跟她走的意思。
“还是请姑娘移步,到了便知了!”女子始终没有与郁欢对视过说话。
郁欢瞧着女子唯命是从的样子,也只是一个听主子安排的人而已,郁欢心里想了想也不准备为难她,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就让女子带了路。
果然郁欢跟着女子来到了茯七的西殿,郁欢看着这里周围的建设跟环境,她突然觉得湄月山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三个后殿既然每一个都有不同的风格,西殿的整体以鲜艳的大红色为主,庭院里种的花也是红橙色的绯花玉,除了陪衬的叶子跟草丛,基本看不到茂盛的大树。
女子将郁欢领入殿中,嘱咐了几句就退下了。主厅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开始东张西望,看见稀奇的摆设还会拿起来探个究竟。
“我们又见面了!”一个陌生但又如此熟悉的声音从郁欢的身后传来。
郁欢手足无措的转过身,毕竟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也是知道去了别人的住所没有经过主人同意,是不可以随便触碰人家东西的,可是这里有太多在白安国见都没有见过的宝贝。
“是你?”郁欢大吃一惊!
“恢复的不错,看来师兄没少在你身上用百草堂的药!”茯七心高气傲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正眼瞧都不瞧的坐了下来。
“是你杀了九莲!”郁欢握紧了拳头全身上下被气的发抖,天真烂漫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神恶煞。
“你可真会说笑,你的那位朋友不是我杀的,她是因为你才死的,准确的说是你杀死了她!”茯七探出上半身,但是并没有站起来。她把眼睛睁的特别大,眼珠子好像都要爆出来了,脸上的笑容非常渗人,就好像一位走火入魔的疯婆子!
“胡说!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郁欢咬牙切齿的用手指着她。
“杀了我?你能活过一百年以后再说吧!”显然茯七对她说的话感觉到特别的好笑,简直觉得她更是在天方夜谭。一个来湄月山并非修行的凡人,也只能保留住青春的样貌,这寿命嘛四十能过都算谢天谢地了。但是,她没有把这些心里的话告诉郁欢,因为她想看着眼前这位壮志豪言的凡人最后的下场会有多惨,她万分期待!于是站起来贴近郁欢的身子,在她的耳边藐视的悄悄说了一声。
茯七可能不会想到,就是因为她的这么一句轻描淡写,才会导致后来那件事情发生。这时候的郁欢可算对她真的是恨之入骨,假如她也拥有上神的法力,此时二人早就已经打的不可开胶。
茯七盛气凌人的故意撞了一下郁欢的肩膀走了过去,然后对守在门卫两旁的其中一名小仙娥招了一下手让她进来。郁欢不知道她叫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说刚才那番话吗?”郁欢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身气定神闲的问了一句。
“话自然是要说的,叫你来固然有其他的事。”茯七背对着她,洋洋自得的随手拿起面前茶桌上放着的一包金针。
“那就请上神直接说重点!”郁欢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因为她一刻都不想在西殿停留。
谁知道话音刚落,从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了七八位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小仙娥,郁欢感觉到大事不妙,这茯七哪是请自己过来‘做客’的,这架势更像是要了自己的命。她惊慌失措的向后面倒退了几步,早已经埋伏在她身后的茯七一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头发。郁欢疼得哇哇乱叫,但是也没有放弃反抗,拼命的抬起胳膊在后脑勺胡乱的抓挠起来。
这时茯七打开金针包,从里面取出一根中长型的,一下子扎进了郁欢的天灵盖上。虽然金针给人是感觉不到的,可当进入表皮之内,立马整个人就像是定格的石像,你可以看见眼前所有事物的移动和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但本人就是无法动弹。
被定格住的郁欢一脸的无助,她内心非常的慌乱,想要张口大声的喊救命才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音,只有自己的两只眼珠子还能滴溜溜的转动。这时,眼前这几位小仙娥的双手上都捧着一条暗红色的白绫,面无表情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为了挣脱,她全身上下拼命的使出力量,嘴里还呜呜发出闷闷的声响,可这些全部无动于衷。最后,她心如死灰的放弃了挣扎,选择向命运低头的闭上了双眼,只见绝望的泪水从脸颊一划而过。
正在郁欢以为这些人会把手中的白绫一条一条的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没想到第一条既然先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不可思议的睁开双眼。然后紧接着另外一条,再另外一条,它们分别捆绑在脚踝上,手腕上,大腿处和上手臂,她对这种要命的方法弄的毫无头绪。
茯七无所畏惧的坐在地席的蒲团上还能够淡雅的品尝手中翡翠杯里的好茶。几位小仙娥终于办好了她交代的事情,刚才那位去中殿叫走郁欢的小仙娥稍微调整了下站姿,低下头对着茯七轻轻的弯了一下腰。只听啪的一声,郁欢知道真正的恐惧马上就要到来,第一次她已经见识过茯七的心狠手辣,所以这一次她多少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
“倾城佳人,如此美丽的脸蛋真是可惜。”茯七的手冰冷的划过她的脸颊,故作可怜的模样特别想让郁欢作呕。
说完,茯七张开双臂,向后滑了一大截。手指都捏成兰花的形状,然后双手在交叉在胸前,其他小仙娥站在原地一手紧紧抓着白绫,另外一只手也是捏成一模一样的形状,然后放在胸前,渐渐地它们发出来了亮眼的红光,一起打在郁欢的身上。
这么多的法力加在一起,郁欢瞬间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黑红色的血液,脸色也非常奇怪时而粉红,时而青紫,还有像死人般的惨白。晕晕乎乎的郁欢不知道为何身体忽然变的好像轻飘飘的,整个人悬浮在了半空中,脚下也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支撑。
恍惚间,她已经快要合上的双眼看见那几条红色的白绫被小仙娥拉的笔直,她们在全力以赴的向外拉车,这难道是要五马分尸?有一种可笑的哀伤感在郁欢的心里迅速蔓延,或许因为自身已经失望到心死,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痛苦,她的脸上那么的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盆冷冰冰的水全部泼在了郁欢的脑袋和身体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瞧了瞧四周,琢磨不透的心想地府不是暗无天日吗?顿时,她察觉到不对劲,自己居然还活着?清醒过来的郁欢低下了头,没想到此刻自己的脚下是一块非常大的平台,距离她的位置大约有几十米高。她抬起头目瞪口呆的注视着前方,怎么那么多的人?她再仔细定睛一看,茯七换了一身特别霸气威武的衣服,腰间携带着的就是上次差点要了她小命的那把神剑。她竭尽全力的大幅度扭动起死死绑在平台中央石柱上的身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嘲笑声,只见湄月山所有仙人都手指着她的方向然后相互对视一眼就捂着肚子哄堂大笑。
高处不胜寒,一阵不知从哪里飘过来有些刺骨的冷风吹过郁欢的身体,她终于发现了原因。茯七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既然用法术扯碎了郁欢的衣服,那些红色的白绫根本就不是为了要她的命,而是为了防止金针只能短暂控制的时效,一旦过了时辰郁欢肯定会极力的反抗,茯七就无法达到在众神面前彻底羞辱她的目的。
被绑在石柱上的郁欢,上半身仅单单的挂着一件绣着海棠花型的肚兜,下半身穿着一条半透丝绸做成的宽松底裤。虽说好歹还不算太赤裸,但刚才那盆从天而降的冰水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向下流去,大部分裤子的布料已经贴服在两条笔直白皙诱人的美腿上。
还是黄花大闺女的郁欢瞧着自己被这样百般侮辱,这比直接杀了她还生不如死,她嘶声裂肺的对着茯七怒吼道:
“我郁欢发誓,此生若不杀光你湄月山众神,我便永世不得轮回。”
那些被茯七叫来看好戏的所有同门,好像并没有把郁欢的话当真,反而好像觉得她不自量力,笑的声音更大了。
就在这个时候没想到风月雪从人群中突然飞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好像是黎初的衣服,他用法力两三下就切断了白绫,将衣服搭在她的身上,降落在了平台的表面。
“黎初让我带来的,赶紧穿好。”风月雪稍微羞涩的的将脸转了过去,但身躯还是挡住了她。
“好了!”郁欢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轻轻朝着他的背上戳了两下。
风月雪看了一眼已经穿好衣服的郁欢,一手搂过她的腰。郁欢完全没有想到今日救下自己的既然是平日里总是看她不顺眼的风月雪,此刻她忽然感觉到了有一点紧张。
为了不让风月雪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想法,正处在半空中的她眼睛看了看下方,这不看还好,这一眼看去差点没晕过去。平台中央的石柱下深深的刻着几个大字——斩妖台,而周围全都是翻滚着的岩浆之水,如果自己站在平台上是完全瞧不见的,为了预防逃脱捆妖柱的妖魔,山君才施了这个障眼法,假如刚才郁欢以为前面的那条木质的吊桥真的是出路的话,现在可能早已经化为尸水和着岩浆混为一谈了,郁欢想到这儿,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湄月山众仙看着带着郁欢归来的风月雪,刚才还冷嘲热讽的一群人立马变得鸦雀无声。他们明白,刚才的那出好戏虽然是茯七上神搞出来的,但是风月雪毕竟是山君的第二大座下弟子,无论排行还是修行都远远高于茯七之上,可能就连她本人也不能对此埋怨什么。
“茯七!”风月雪走到她的面前。
其实,茯七为什么平日与风月雪走的不近,是因为她一直都知道风月雪未成仙之前是妖兽,跟随的是魔族,她不是瞧不起风月雪,而是心生畏惧,她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句话就会惹怒风月雪,但是他魔性突发杀了自己。
“二师兄。”茯七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
啪~风月雪一个巴掌扇在了她的脸颊上,她下意识的赶紧用手捂住,就算这样也挡不住瞬间印在上面泛着微红的手指印。
“茯七,这一巴掌是替师傅打的。”风月雪一本正经的把手放在腰后。
“我..。.....”
“茯七,师傅收你为徒,传你仙法,助你成神。但你那可怕的善妒之心,既然将一个凡人绑在斩妖台上如此羞辱?你难道不怕师傅回来,这段‘佳话’被传入耳中?”风月雪并没有和她开玩笑。
“可是她勾引了大师兄!一个凡人,凭什么日日夜夜都能呆在中殿?”茯七显然面对风月雪的训斥感觉到非常的不公平,她恶狠狠的眼神看向站在旁边的郁欢。
“因为我愿意!”洛月华的声音不知从哪忽然冒了出来。
大家被这句话不可思议的左顾右看找寻着洛月华的身影。就在大家不经意的时候,他从最后的人群里摘下了自己庭院里小仙官常戴的帽子,所有人顿时让出一条小道。郁欢看着洛月华风度翩翩的从人群中走过来,还当着大家的面那么坚定的回答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像是感动,但肯定不是来自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