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君的条件
幻想永远都是美好的,金黄色的阳光洒满在湄月山,黑潭铁牢之地终日黑暗冰冷,童鸢犹如冰块一般的身躯这一刻仿佛快要被融化了一样,她贪婪的享受着带给她的温暖。可惜的是,她并未如自己预期的那样,一出来就能看见归时,她渴望的眼神四处探索,但事实告诉她确实如此。她停下脚步,伤心的低下头,豆大的泪珠啪啪的落在地上,干裂的嘴唇轻声的问了一句:
“小师傅呢?”
语气中她是那么的无助跟绝望,归时即使有损修为他也还是神仙,童鸢心里百般埋怨,不知不觉中该滋生出一丝恨意来。
“师傅让我将你带去大殿。”这一刻洛月华感觉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有点可怜,他的态度明显比上次缓和了许多。
步履瞒珊的走入大殿,这次和上回不同,山君座位的旁边还坐着归时,可能还未适应从黑潭出来后的光线,童鸢的眼睛有点模糊不清,她拼命的想看看归时此刻的神情,但无论如何多费力视觉上还是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影像。经历过上次的教训后,这次童鸢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无知者的猖狂,她很自觉的的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虽然心中踊跃出层层酸楚,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膝盖处的衣服上。
“你为什么要来湄月山?”山君语气深长的开口问道。
童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偷药的事情坚决不能透漏出去,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倔强的抬起头,语气十分坚定的说了声:
“拜师!”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归时,她诧异的眼神里布满了些许的心痛和惊恐。平日里她所朝夕相处的归时,无忧无虑,阳光明媚,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很温柔。可是眼前这位浑身上下一点灵气都没有,脸色铁青,尤其让她不解的是归时始终闭着眼,嘴巴也不说一句话,像个木头人一样。
“如此?”山君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相信童鸢说的理由,所以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是!”童鸢更加笃定的回答着。
山君叹了口气,扶着座椅站起来走到归时身边,整理了一下他的发梢。他的坐姿保证,双手交叉在并拢的大腿上,殿内安静的如同死寂一般,童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她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貌似不管她多么努力,仿佛都感觉不到归时的呼吸声,难道……不好的预感从头贯穿到脚底,她紧紧的盯住归时,眼神不敢从他身上轻易的移开。
“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何会这样?”山君缓缓朝着她走过去。
“他……”童鸢欲言又止,虽然她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但又害怕知道,本坚定的眼神也开始躲闪。
“那日后……”山君意味深长的背对着她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自打童鸢被关押在黑潭铁牢后,山君和洛月华联手废了三天的修为才将归时救星,可身子还是显得相当虚弱,山君与他亲同手足便命人请来百草仙君前来一同配合,希望他早日能够恢复如初,那个爱笑爱喝酒,潇洒自在的归时。没出三日百草仙君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归时面色红润也可下床走动正常饮食。山君为此特别高兴,但没想到他对童鸢的感情太过执着,他身体恢复后第一件事既然唐突的冲到山君的大殿请求他成全二人。原来,请来百草仙君是别有用心,在仙君炼制的所有神药中有一味就是帮助动了凡心的神仙断情根,他也让仙君在归时昏迷不清的时候,偷偷喂食了进去。本以为他清醒后会把之前一切的种种忘得一干二净,从新来过,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份情感如此根深蒂固。
他跪在山君面前不停磕头请求,额头中心都已经渗出点点血迹。山君为此觉得非常失望,千年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短短时间内他会变成人间愚昧不堪的情种。山君始终不肯松口,他坚持自己的则一而再的跟归时抗衡着,不论他多么卑贱的恳求着自己,山君显然心意已决。他生气的甩了一下衣袖,转过身背对着归时,让他趁早断了这样荒谬的念头,从今往后安分守己就像原来一样,他自然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归时根本听不进去,他一心只想要和童鸢在一起,面对师兄的无情,他知道自己无论怎样求情,以师兄现在的态度明显心里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虽然归时清楚师兄这么做是为了他,但他也不想因此残忍剥夺了童鸢的性命。
他绝望的低下头不再卑微的委曲求全,他的内心有一把锁,好像从来都没有被打开过,现在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用力的冲破它。那是一腔热血,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个笑话,想着想着就好似走火入了魔,不自觉的发出阵阵哭笑的声音。山君听后惊讶的转过去蹲下身体双手紧紧捏着他的肩膀晃了两下,想让他清醒一点。
没想到归时将头慢慢抬起,一脸奸笑的看着山君,他的眼神里满满的恨意。山君大吃一惊,他知道此刻归时已经迷失了心智,把自己潜在隐藏已久的心魔放了出来,他可以丝毫不动就能够令周围刮起一阵妖风,盘旋在整座大殿。归时疯癫的狂笑,那声音越来越响亮,本扎好的头发也散开飞舞起来,他眼睛里流出的泪水由透明逐渐也变得血红,山君想要用法力阻止,无奈心魔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导致二人棋逢对手。
山君见状觉得不能只靠武力镇压,他心思一动开始大声一遍一遍的叫喊着归时的名字,希望他能够恢复神智。没想到归时执念太深,怎么都唤不醒,正在山君决心要和他同归于尽,不能够让起力量祸害到湄月山的时候,归时突然冷静了下来。他布满献血的眼睛斜着死死盯住山君,山君被突然停止住妖风的力量冲击的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捂住胸口单腿跪在地上弯下腰喷出一口黑血。
“竟然师兄如此执着,我愿放弃仙根,毁其元灵!”
说罢还没等反应过来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归时痛苦的撕心裂肺仰天长啸,只见一颗淡黄色的灵珠从口中浮出然后他伸出手紧紧握在掌心,然后随其把两指放在双眉之间准备比划什么,山君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我毁灭,忍着重伤的身体一跃而起,及时将他拦下。虽然暂时保住了一半得仙根,可眼前归时却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本想把元灵完整无缺的传输回他的体内,但当打开掌心的时候才发现,元灵有一半已经破碎失去了神力,即使如此山君还是没有放弃。
他叫来了洛月华等一些修为颇高,灵气旺盛的弟子一同竭尽全力把剩下的半颗元灵放回体内,随后百般请求三顾茅庐才取来了目前仅此一颗的魂生丹才得以又保住,可是因为元灵的不完整依然导致归时无法苏醒,就像木头人,也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听见周围人交谈的声音。
山君低着头不再继续说下去,样子看起来很哀伤。童鸢像泄了气的气球,双眼无神的瘫坐在地上,眼泪不知不觉的顺其自然流了下来。山君回头不忍心的看着她,缓缓走到她身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老身我早已知道你来湄月山的目的!若你是真心拜师,怎会现在一丁点修为都感受不到?”
不知道为何,童鸢听完山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中那块把自己镇压相当沉重的大石头仿佛一瞬间被击毁的粉碎,反而轻松了许多。她冷笑了几声,可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在天之镜的身不由己奉命来此湄月山,遇见归时的那一刻从未想过会被他那阳光般的温柔让自己开始有了一些变动,在不知不觉中她渐渐地也爱上了这位看似淡泊的老神!
其实如果童鸢一直没有被戳穿的话,她可能会做出这一生中最大的抉择,那就是放弃回到人间,放弃任务,放弃生育自己的父母,放弃圣女高尚的身份,宁愿永远留在这里,陪在归时的身边,哪怕让她当一名小侍女也可以,她都会倾尽此生所有对归时好。可凡人怎能逃得过神仙的火眼金睛呢?她用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神情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她不屑一顾傲娇的抬起头看着山君,嘴角仰起幸福的微笑云淡风轻对着他说:
“杀了我吧!这一切的错误既然源于我,那就也从我结束吧!”
童鸢安心的闭上眼睛,似乎早已不在乎生死,可能她觉得自己挚爱的男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而自己也有脱离不了的责任,与其苟活不如随他一样,也算不枉费归时倾心相对,与他做个伴儿。
等了许久,童鸢感觉山君并未对她出手,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才发现山君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她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何不出手,这样一来也算是替自己的师弟报了仇,她知道山君恨他入骨。但是,童鸢一介凡人外加从来没有接触过山君,殊不知他的心软。
山君沉默了良久,突然凝重的开了口:
“如我要了你的命,倘若有一天我师弟苏醒知道了此事,想必他再也不会与我交好,甚至再次重演残剧。而我也并非想要杀你,我只是想让你离开他,如今看样子你二人对彼此都是真心相待,用情至深,如果我问你愿意一直待在湄月山,你会同意吗?”
“我会同意!”童鸢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可如果我告诉你有个条件呢?”
“不管什么条件!”她的态度依然坚定!
“那好!”山君走过去弯下身子把她扶起来,两人的距离不到一米,童鸢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也不惧怕。
山君为她这股坚韧的倔强放下了底线,但因此童鸢也付出了失去美貌的代价,可她获得了丑陋的永生。她好像对这个要求一点都不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些好处,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山君,被爱情冲昏头的女子真的很执着,而她的执着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和好归时重聚,可这唯一的奢求也变得遥遥无期!
夜晚,童鸢平静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屋顶,此时她的心中有种说不出口的委屈。白天她看着身为凡人还依旧安然无恙的郁欢,既然身穿的还是洛月华殿内弟子的衣裳,心想莫不是他也背着山君那个老东西动了情?想到这里,她冷笑了一声,猜测湄月山恐怕又将迎来一场好戏,或许这位叫做郁欢的女孩子,也会同她一般变成现在的模样,这样一来也算有人陪着自己了。
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正在熟睡的郁欢,她一脸不情愿的蹬开了被子,坐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走到脸盆面前,低下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她推开窗户,坐在梳妆台前面,看着那些自己带来的精美首饰就有一些丧气,因为自从洛月华让她和其他女弟子一样的穿着打扮后,就再也没有佩戴过它们,她拿起一支发簪可怜兮兮的抚摸着,对着它们自言自语:
“小宝贝儿们,姐姐对不起你们啊,带你们来这深山老林,虽人也不少,也没有一个让你们崭露头角的时机,让你们终日躺在这木盒内,对不起啊!”
郁欢的话语中,好似这些首饰都像有灵魂能够听懂一样,她也随之紧紧的把发簪抱在胸前,然后装模作样的大声痛哭了出来,但也只是打雷不下雨。还没等这场自编自导的好戏演完,吱呀一声洛月华就推开了房门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她听见动静,赶紧放下手中的发簪,站起来转过身这才想到自己还未穿好衣裳,立马又跳上床用被子挡住身体,一脸羞涩的声讨起来洛月华:
“喂,你有没有修养啊?不知道进女孩子的闺房要敲门的吗?”
“你的闺房?这里好像是我的寝殿吧!”洛月华一脸不屑的拿起衣架上的衣裳扔了过去给她。
郁欢看了看殿内四周,好像自己还未睡醒,怎么忘了这事,自己现在可不是在郁府。她感觉自己很是丢人,抓起衣裳手忙脚乱的在被窝里穿了起来,虽然歪七八扭但站起来也是可以收拾像样点的。
“你昨天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趁着郁欢低头系衣服带子不注意的时候,立马上前站在她面前,吓得郁欢还没弄好差点后仰过去,幸亏洛月华的反应速度够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这时俩人的距离只有0.01的样子,郁欢的小心脏又如同那天一样,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衣裳也顺着松开了一半,她看着洛月华的眼睛,从乌黑的眼珠子中瞧见了自己的身影,是那样的温柔!
洛月华知道这丫头肯定这会儿头脑里不知在幻想些什么,于是咳嗽了一声,立马把她推开。只听咚的一声响还伴随来了郁欢的惨叫,可能他太过于用力,郁欢还没有做好准备失去了中心,后脑直接磕在了床板边。洛月华心中咯噔了一下,神情紧张的赶紧转过身上前了一步,本想将她扶起瞧瞧有没有磕伤流血,刚伸出去的手不知为何瞬间又收回在了衣袖里,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郁欢一只手轻轻揉着脑袋后面,疼痛的感觉使她漂亮的五官早已拧巴在了一起,她抬头瞪了一眼洛月华,心想怎么说也是一个大老爷们,动手一名孱弱的小女子,算什么好汉!她想到这里就来气,那可爱的樱桃小嘴歪七扭八的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么骂人的话,时不时还瞥一眼站在一旁没有注意到她的洛月华。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洛月华瞧着她已经穿着好衣裳,显然脸上已没有什么愉悦之情,心中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哼,您是上神,小女子我一介凡胎肉身,可不敢怪罪于您!”郁欢冷笑了一声后,面容严谨可说起话来却阴阳怪气的走到了洛月华的面前,弯下了腰,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这可有点让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听着话貌似是尊敬遵从的意思,可仔细品,洛月华总觉得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是在出息自己。刚反应过来准备用手指着她,想问郁欢什么意思的时候,谁知道这个小丫头既然目中无人的从他身边走开了,这让洛月华觉得好气又好笑。
踏出殿门的郁欢其实心中的情绪也是跌宕起伏的,她明知洛月华的脾性不好惹,刚才的淡定自若无非是想早些逃脱,生害怕那家伙使用什么仙法来折磨自己,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随着离中殿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的步伐就越来越快,毕竟她心里也清楚,人家是会飞的仙体,可比两腿腿快多了。于是她一步三回头的一会儿看看身后,一会儿瞧瞧四周,然后抬头望望天,这默默的祈求着千万不要被抓回去。
想必她也知道自己无处可躲,这路线从一出门就朝着童鸢的小竹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