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此，我心中微微有些了然。
我不可能看着神魔大战而什么都不做的，大抵，我是将他手中有蓝魔泪的消息送给了天帝，他才改了主意的。
他的叔父，是一个徒有野心却无能力的蓝魔，而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极为聪慧，能力更是不容小觑，留谁除谁，自然不用多说。
不过，这些，我并没有同他说，也没必要同他说。
“我再见着你，就是两千多年前了，那时，你前往九重天赴重屹神尊的寿宴，我想着或许能碰见你，便也去了，没想到竟真的碰上了。
那时的你，已经初具灵女的风范了，沉稳大气，处变不惊，独自负手而立，就足够风光霁月，让人挪不开双眼，你跟在书璟神尊身旁，却也掩盖不住你的光华。
你与书璟神尊与一些神仙寒暄过后便落了座，当时，我就在你坐在你后面的后面，你没有看到我，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你。
然后，你身旁的坐着的几位仙子聊起了我，说我是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如此云云，你听着，似乎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我看见你端起的酒盏重重放在了案上。书璟神尊却扭脸问你，你对他们所说的有何看法，你说：‘不过人云亦云罢了，身为神仙，竟也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当时，我心想，不愧是我看上的仙子，就是与旁的仙子不同。
之后，你似乎是喝醉了，起身就离开了，当时，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起身跟着你就走了。
我一路跟着你去了蓬莱的十里桃林，你才缓缓道：‘阁下跟了一路，也该出来了罢？’然后，我才出现在你面前。
你见着我，微微有些吃惊，但你很快就回了神，恢复了你波澜不惊的模样。然后，你说要请我喝桃花醉，就拉着我在桃林喝了一夜的酒。”
再后来的事情，他没有多说什么，三言两语就划了过去，大抵我也能猜着，那一百年里，大抵我是真的被他伤过，但也不能真的怨他。
说来，应当是我们的脾性立场使然。
便是如今，我们不也常常因着立场的问题而争吵么？
我打开酒坛，狠狠饮了一大口，眸光有些飘然，道：“蓝君，他们都说，神魔殊途。”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颤了颤，抿唇不语。
从前，我阿爹阿娘他们定是没少让他离开我，可他装傻充愣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我不说，他便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像是现在，他分明知晓我话中的意思，却不言不语，让我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一坛子酒下肚，我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
如今，重要的，是薄鱼，而不是儿女私情。
“我与薄鱼，还有修染，我们相识于十八万年前”，约莫着我是醉了，不知为何就想将一切同他说清楚，“那时，如薄鱼所说，我真的是不谙世事，我不知道什么是天下大义，我只遵从着自己的本心，做自己认为的正义之事。
然后，就遇到了修染。
修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子了，他斥责我不该伤那只狼妖的性命，他有着佛陀割肉喂虎般悲天悯人的良善，可我却觉得，能舍身喂虎的，不是大善之人那必是大恶之人，但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那般大善之人？
所以，我与他总是争吵，为了那些妖魔该不该杀一事，就像你与我现在这般，每次都吵得面红耳赤。
或许是我与修染之间牵绊极深的缘故，我与他虽不待见，却总能碰上，久而久之，我们就相伴而行了。
再然后，就结识了薄鱼。
那时，薄鱼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他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亦有着少年心高气傲的志气，我们志同道合，自然也是一拍即合，同路而行。
可是，后来，薄鱼的身份暴露了，修染不会害他，他本性不坏，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可这件事，不知为何被九重天知晓了，他以为是我向九重天告的秘，一心想要证明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我与修染如何解释他都不相信。
他不知道从何处得了你蓝魔族的蓝魔泪，一心想要让九重天付出代价，却没能控制得住自己，彻底走火入魔。
他约我见面，我想着，或许他愿意听我解释了，就急忙去了，结果，却看到他控制不住蓝魔泪反被侵害的模样，我不想伤他，可我不能看着他被蓝魔泪控制心智而残害苍生，然后，我用云叶剑刺伤了他，他才清醒了意识。
可他却以为我是想要他性命，勃然大怒，用蓝魔泪想与我同归于尽，修染在那时赶了过来，以自己的肉身为引，灵识为祭，献了蓝魔泪。
他保全了我们，自己却......魂飞魄散了。
再后来，我将薄鱼带回了雪山，四海八荒就渐渐有了传言，说是我凭一己之力镇压了薄鱼。”
说罢，我仰首又饮了一口酒，眸中酸涩，却没有眼泪。
此时此刻，看着我面前的蓝君，我心头莫名地松了松，似乎是真的将那些往事放下了。
蓝君亦看着我，良久，拥我入怀，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道：“那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是薄鱼自己，不放过自己。”
他的一句话，瞬息让我的双眸湿了三分。
这个傻子，怎么可以什么都清楚呢？
我分明什么都没说，他却什么都知道了。
“蓝君，我以为，我能护住所有人。”我任他抱着，窝在他怀中，闷声道。
我不是个会展现自己软弱的灵仙，可我终究也会疼，会累，我也想，有个人能够站在我身旁，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让我心安，让我倾诉。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眉心，紧了紧双臂，道：“阿雪，你为我们所有人，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你没有辜负娘娘的教诲，也是个好灵女。”
我知晓，他这话并不全然是安慰我。
可我心中，始终有个心结，解不开，也让我放不下。